“……”
誰在說話?
太小了,再大點聲。
“尤依小姐!”
煉獄般的世界轟一聲散去。
從夢中驚醒,尤依猛然睜開眼睛。
像是終于破除夢魇,尤依大口大口喘着氣,雙眼模糊,淚水灼得眼眶很熱,喉嚨哽咽。
反射性看一下右手,手裡不再是那個孩子的小手,而是她帶來麥香酒廊的書。
“怎麼睡着了?尤依小姐?還哭成這樣?”
小麥穗姐姐的聲音。
視線自下往上移,落在了小麥穗的臉上。
小麥穗端着已被尤依飲盡的冰桔茶玻璃杯,“你喝完了,我收走,哪成想你睡着了還在哭。我這裡氣氛這麼好,怎麼還讓你做噩夢?我罪過啊!”
在跳脫的話語下,尤依平靜得快多了,擦幹眼淚說:“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心中也愈發疑惑,為什麼又是那個古怪的夢,又是那個看不清臉的孩子呢?
一段熟悉的旋律,就在這時響起。尤依微怔。
這是從麥香酒廊的廣播裡傳出的旋律,仿佛往一杯咖啡裡丢進一塊冰糖,帶起酒廊裡活躍的氣氛。
這是帝國廣播電視台的旋律,尤依十分親切。
來法典國後,她很少聽到帝國的廣播,也就在麥香酒廊能聽一聽。
【今天淩晨,紅翡之都發生一起謀殺事件,敬愛的司法大臣被刺死在家中。據悉,司法大臣在遇害的前一天,就曾收到兇手寄來的死亡通知書。】
【兇手自稱,是荊棘聖教七長老之一的「雪新娘」。】
【案發現場留下了血色荊棘的圖案,「雪新娘」使用司法大臣家中電話,向議會通知,以荊棘聖教長老的身份,向帝國政壇發起連環殺人宣言……】
尤依放在書頁上的手指一抖。
荊棘聖教……
自「不倒翁」之後的又一個長老……
「雪新娘」。
他們要玩真的了?
正式從台面下的活動,轉到光明正大挑釁國家?
難道他們侍奉的魔族,快要恢複實力?
尤依不禁指尖發冷。
“尤依小姐!”
打散她思緒的是氣喘籲籲的喊聲。尤依看去,一位教廷的修女跌跌撞撞沖進麥香酒廊。
“可算找到你了,尤依小姐,不好了!教皇冕下病倒了!”
什麼……尤依腦中轟然一聲嗡鳴。
百年的山毛榉圍繞着孤僻的塔樓,尤依匆匆趕到這裡。來到創世教廷以來,這也是她第一次踏足這裡。
塔樓裡陰暗的采光讓她心驚,和總教堂辦公室的明朗,反差太大了,攀爬樓梯的時候,尤依忍不住想,老師為什麼住在這麼昏暗的地方,掩下的窗簾,隔絕了陽光,竟好像一個四層高的蝸牛殼子,将進入這裡的人裹在其中。
這點思緒很快就因焦急擔心而散去,尤依在四樓見到了文森特。
文森特躺在床上,像是剛經曆過一場痛苦折磨,現在還有冷汗殘留在他額角。
聽到樓梯傳來的匆忙腳步,他眉心微皺,轉過頭來,黑色的發絲沾着冷汗,落在白色的枕頭上。
他的臉色憔悴,瞳中沒有神采,尤依心裡一痛,呆立在床前。
“老師……”
文森特蒼白的臉上,似是努力浮起些淺笑:“尤依,你來了……”
尤依跪在了床前,滿腔的驚心,看着這樣的文森特。她不明白,她早晨在總教堂跟随文森特禱告時,他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
“醫生,老師他怎麼樣?”她猛然驚覺,看向剛剛退到一旁的醫生,“怎麼會突然就病倒了?”
醫生說道:“教皇冕下本來就連日工作,身體勞累,剛剛又忽然出現些……奇怪的應激症狀,才會忽然承受不了。”
“奇怪的應激症狀?”
“抱歉,尤依小姐,我也說不好是什麼,但教皇冕下本身的底子是沒問題的。”醫生斟酌着用詞,他确實感到奇怪,之前他被喊來的時候,看到教皇冕下捂着心口,似乎在忍受很大的痛苦。但教皇冕下又神态平靜,并不向他描述症狀。
醫生很難辦,隻能做一些基本的診斷,診斷結果告訴他,教皇冕下多半是長期疲勞才突然病倒的。而他那莫名的症狀,最後也隻能歸類到“應激反應”。
“尤依小姐,你也會偶爾有身體哪個部位忽然疼痛的情形吧?沒有緣由的那種。疼過了就好了,并不是病,隻是在那個時間那個情況下,忽然産生的一些不良反應。”
尤依聽得還是很擔心:“……謝謝您。”
又轉頭看回文森特:“老師您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是放個假休息幾天吧,您太累了。”
醫生拿着藥方,先離開去開藥了。文森特虛弱笑了笑,撐着身體坐起來,看着尤依:“好,我知道了,沒事的。之前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遇到事?
“老師為什麼……這麼問?”
看尤依困惑的樣子,文森特笑笑:“沒什麼。”
大概是哪裡觸動思緒,就又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