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蘋果削成的小兔子靜靜的躺在兩人掌心。

“真的沒有關系的，”我笑着說，“已經連續來看了我半年，部活真的沒問題嗎?啊，你們說我休學的事情啊，沒差啦，我成績也不是很好。”

“……”及川徹頓了頓，然後像是沒聽見我問話般的笑着咬了口蘋果，然後開始像這半年來每次一樣誇張的講學校裡的那些趣事。

大部分是小岩的“趣事”。

以往我總被逗得捧腹大笑，因為這時總會伴随着小岩的怒吼以及頭錘，而小及這個在學校長相吃香的發小總會毫無形象眼淚汪汪的滑跪。

但這次我笑容卻隻僵硬的停在嘴角。直到一雙修長而柔軟的手在我面前揮了揮，仿佛能看見食指間細微的薄繭。

而那上面，訓練痕迹已經稍淡了。

我突然發現。小及手指間那些薄繭已經快要長好。

見我回神，及川徹才收回手，滿臉認真道：“不好笑嗎?一直盯着我的臉發呆。難道是太想我了?”

“不對啊，這半年我們一直都有見面，”說罷，及川很自來熟的靠在我旁邊，一隻手很自然的撫了撫我的腦袋，“小美今天反應可真不積極，一個人在這裡很寂寞吧，乖～乖～讓及川大人來安慰你。”

岩泉一已經翻着白眼打掉了及川騷擾的爪子。

“她隻是對你嘴裡那些話不感冒而已，垃圾川。”

“如果你肯說點有營養的，我打賭小美一定會比現在精神一些的，”岩泉說罷便看向我，語氣聽上去有些遲疑，“……沒事吧?”

确實，我的這位青梅竹馬要更敏銳一些。

“沒事的，醫院我已經呆習慣啦，現在就和家一樣，反正我家裡也沒有人，在醫院還有護士姐姐，還有豐盛的營養餐，我在這裡簡直像米蟲一樣，還胖了呢。”我舉起手，在兩個發小的眼前展示自己的小臂。

胳膊突然被及川徹握住，貼合的地方傳來暖暖的溫度。

“好像瘦了。”及川徹嘟囔了一聲，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幹脆的放了手。

但表情臭臭的，像在跟誰生悶氣。

岩泉一忍不住瞥了及川徹一眼，嘴邊的話卻也堵住了。

沉默在三人之中回蕩，我知道從半年前的車禍開始就沒人提過車禍，更沒人提過我站不起來的腿。最愛的兩個發小似乎都在想辦法逗笑我，但有效的時間似乎越來越短。

沉默的次數越來越多的在我們之間蔓延。

而今天，似乎來到了臨界點。

【我們如果再不去參加部活，很有可能會被強行退部。及川不讓我告訴你這件事，但我覺得你不會想要被瞞着。】

這是今天中午，小岩給我發來的短信。

本來以為兩個人今天不會再來醫院，畢竟這很正常，沒人想每天往醫院跑，更何況課業繁重，排球社團訓練辛苦。

而且剛進入高中，和新同學的社交也很重要。

發小也應該有自己的時間，他們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活動。

但他們依舊來了。

【所以這半年，你們都沒有參加部活，而是一放學就來看我……】

我把打好的話又删掉。

【對不起。】

但我最終沒有發出這條短信。

我其實早就知道了，新學校裡同學們給我送來了“早日康複”的花籃和寄語，寄語裡卻明裡暗裡希望我不要再繼續耽誤兩位朋友的時間。

也對，青葉城西，宮城縣内高中排球實力四強。而從北川第一就展露實力的兩個幼馴染，肯定會被排球部重視。

自始至終都很努力的兩個人，不應該被埋沒，更不應該被所謂的“愧疚”困住。

“車禍這件事，是偶然，是意外，我沒有怨恨過你們其中的任何一人。”我仰起頭，時隔半年第一次主動提起那場車禍。

及川徹抿了抿嘴唇，他嘴角扯出笑，似乎想像從前任何一次那樣接過話頭，用一個笑話或者一句高情商發言抹掉這令人不安的沉默和尴尬。

如果按平常的相處方式，我絕對會讓他先說完。

但這次不一樣，我打斷了他的話。

“我也從來沒有後悔推開你，”我認真的看向及川，“比起你再也打不了心愛的排球，我更願意像我這樣沒什麼愛好，也沒什麼人在意的人受傷。“

“我不需要跑，那樣會讓裙子變皺，我也不需要跳，那樣會露出安全褲……”我調皮的吐舌頭，“安安靜靜的坐個輪椅美少女，聽上去也挺不錯的?”

“……”沒人說話，于是我決定率先打破沉默。

“果然，我還是更想看到球場上的你們呢。”

最後，是小岩把小及拉走了。準确的說，是用力的拽走了。于是我艱難的挪動輪椅，關上了門，在關門的瞬間我面無表情。

我也沒去看門外兩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