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第多少次從病床上醒來,望向窗外熟悉的黃昏之景,七海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的嘴巴和喉嚨極為幹澀,仿佛口腔表面被貼上了一層紙,急需水的滋潤。
見床頭放着半杯水,她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咳咳......”緊接着就因為喝太快被嗆到了。
房門被猛地推開,原來一直有人靠在門外守着她——是她始料未及的一個人。
“仁王?”一張嘴,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你感覺如何?”她還不太習慣他如此真誠的關心。
“除了口渴,我覺得都挺好的。那天......後來怎麼了?”她不得不提起那天。
仁王聞言抽了抽嘴角,“也沒怎麼,就是你被送來了醫院,到今天已經昏迷了四天。”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簡直是兵荒馬亂。
聽完全過程,目睹了“神的能力”的這些人心中卷起的驚濤駭浪姑且不論,他還未來得及,好吧其實是早已忘記欣賞自家部長吻二階堂時某些人臉上的表情,就又被墜落的身影,嘴角的血色和最後的托孤行為搞得心驚膽戰。
幸村抱着她,一行人趕到校門迹部的加長轎車上就直奔忍足家下屬的醫院。
體檢結果毫無問題卻一直莫名昏迷再次給了他們一頭棒喝,似乎更加佐證了她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他們默契地決定,如果她能夠醒來便把這件事保密,如無必要,永遠不會再述之于口。
“四天?!這狗屎的世界,有必要罰這麼狠嗎。”七海目瞪口呆,憤憤然吐槽。她明明什麼也沒做,操控着幾個網球動了幾下罷了。
很快她又反應過來。
畢竟她将真相揭露給了這個世界的核心人物,準确地說,一群核心人物,又因為開着主宰狀态被發現了,沒讓她直接死翹翹都不錯了。
被外力強行封印的那一刻,她隻覺得心口像是被插了一把刀還在身體裡轉了幾圈,痛得她渾身顫栗,嘴裡腥甜湧動。
當時她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最後那句話完全是噙着一口怒氣,死之前也要把罪魁禍首說出來。
而她的,他們的職網計劃不能因此中斷,既然三船答應了教導她,那就把這份責任轉移吧。
她當時隻能夠想到這兩件事。
卻未曾想過最後那一句托孤,給一些人心裡帶來了多深的悲怮。
“二階堂,我服了你了。”仁王回憶起那天依舊難免神色複雜,“立海大欺詐師這個稱号我看以後該交給你。”他又笑道。
“仁王,你該不會在嘲諷我這個病人吧。明明我的欺詐到現在就是一整個大失敗。”七海喪氣應答着。
仁王雅治漫不經心中透着認真:“二階堂,你太小瞧你自己了。”
“對不起......本來不想讓你們知道的。”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
“二階堂,你認為什麼是真相呢?”仁王雅治彎着腰斜倚在牆邊,轉頭看向她。
“既然宿命是可以被斬斷的,不就代表真相是假嗎?”他似乎隻是随意地在發表着自己的看法。
“真相是假......”七海不自覺地喃喃重複着,大腦一瞬間空白。
少年的嘴角浮現出一個痞笑,“既然是假的,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我們都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二階堂,你不用擔心我們因為你的那些話受挫,或是自我懷疑。”
他指的是那天在天台上無意中撞見他們對話的少年們。
“打個比方,就算我變身成和手冢一樣的人,你也不會和我談戀愛,道理是一樣的,噗哩。”
“這是兩碼事啦......”七海将頭埋進被子裡。
“不說這個了,我的家人和部員們他們有知道這件事嗎?”七海又忽地把埋進被子裡的頭拔了出來,仰頭看向站在床邊的仁王雅治。
仁王馬上接話安撫道:“沒有,幸村說你不會希望他們知道,除非你......手冢幫你和學校請了假,醫院這邊反正是忍足家的,忍足說你是他妹妹,就沒人再管你的身份了。”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你現在就要出院嗎?”仁王雅治愕然,“是啊,我感覺我現在挺好的,腰不酸腿不疼。”七海眨巴了兩下眼睛,遞過去一個困惑的眼神。
“仁王,我有點急事,我得先走了。”
“那你自求多福吧,二階堂。”欺詐師的神色又玩味起來。他剛才已經發短訊通知他們她醒了。
七海根本無暇去思考自求多福這四個字背後的深意,她隻知道自己确實大事不妙了——和三船的約定是周六,現在已經是周六下午。
隻要在周六之内趕到都不算遲到,吧?
不知是誰貼心地準備了普通的衣物放在置物櫃上,七海換上衣服鞋子叫了輛車直奔集訓地。
緊趕慢趕過來的少年們并未成功趕在她離去之前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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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風塵仆仆,待七海終于到達集訓地時,夕陽已徹底落幕,夜色漸濃。
夜幕下,一道巨石與栅欄鑄成的大門緊閉着,背後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以及掩映在樹林中的一棟棟現代建築。
遠處的景象被一層深沉的黑暗所籠罩。樹木高聳入雲,它們的枝幹在夜空中勾勒出一幅幅剪影,仿佛是着守護這片集訓地的巨人。
所以,誰能告訴她,該怎麼開門?七海打開手機。
啊,手機上有好幾條未讀短訊和未接電話,待會有空再看吧。
“摩西摩西,齋藤教練,我到地址門口了,可是我進不去呀?”
“小七海,你用自己的指紋按一下門口右邊的小屏就可以進去了哦,我們在4樓等你。”
她單手叉腰,忍不住沖着手機屏吐槽:“你們這些中年人也太可怕了吧,什麼時候偷偷收集的我的指紋啊!”
挂斷電話,七海按照指示打開大門,步入這片陌生的世界。
幸虧進入的道路隻有一條,能夠稱之為樓的建築隻有兩棟,穿過十數個網球場,爬了四層樓梯,七海終于抵達位于集訓訓練場中心最頂端的會議室。
“三船教練呢?”純白的會議室裡,僅有齋藤三人。
“他的場地不在這裡。”黑部的回答令七海怔愣在原地。
“那為什麼讓我來這裡?”她追問。
“别着急,小七海。接下來你要在這裡呆十天時間,不如先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齋藤的溫言勸告不僅未能使二階堂七海冷靜,反而起了反效果。
“十天?!”她已經四天沒去上課了,再請假十天......别到時候畢業證都拿不到啊!七海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嗯,十天。我們有任務要交給你。”
會議室的大屏亮起,十個人名以及對應的身份信息出現。
“德川和也,入江奏多,種島修二......這些人是......高中的集訓選手?”起初,她對着這些陌生的姓名和信息感到疑惑,直到她看到最後的選手,大和佑大,一切豁然開朗。
就是這個照片,大和部長你變時尚了......
“不愧是我們小七海,真聰明。”齋藤至的誇獎她聽着總覺得怪裡怪氣。
“你的初中生朋友或許能信服于你,願意聽你的指導,可是高中生可不一定了呐。”
拓植龍二補充道:“這十個人是目前集訓營中的高中生候選球員。除去尚未歸來的遠征軍,可以算是高中生中的最強戰力。”
“我們的要求是,十天内,七海,你去打敗這十人。他們的資料數據你可以去隔壁的監控室随意查看。”黑部将真正的要求漫不經心地道出,端起茶杯,杯子裡是還在冒熱氣的紅茶,他輕輕吹了兩下,淺啜一口。
“什麼時候打赢所有人,什麼時候帶你去見三船。”
七海的心中卷起驚濤駭浪,聽到最後一句話忍耐許久的郁氣終于爆發: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赢了他就夠,後來又讓我去考L4,好,我考出來了。現在又要我赢了這十個人,到底什麼時候才結束?耍我很好玩嗎?”七海身側的雙拳緊握,她感覺自己像個猴子在被這四個人戲耍。
“我們保證,這是最後一條要求。”她的高聲質問換來的是黑部的不痛不癢。
七海隻掙紮了片刻便敗下陣來。是她有求于他們,她又能如何。
他們三人曾對她言明,三船入道的教學實力其實是他們四人中最強的,如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又何必在這裡花費這麼多時間。
“我知道了。”她眼睫低垂,面無表情道。
不過就是打比賽罷了,對她來說也不算什麼。
況且他們說得也不無道理。
她不是齋藤他們,有年齡性别與閱曆上的優勢,她隻有靠實力才能夠服衆。否則一個比他們年紀還小的女生來教這群血氣方剛的高中生如何打球,恐怕隻會被恥笑。
“小七海,你需要明白一件事。”黑部放下茶杯。
“教練不是選手的朋友。你的初中生朋友也就罷了,面對這群高中生,你要拿出足夠的壓迫感,他們才可能聽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