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盤決勝局,一軍發球!”
迹部景吾渾身是汗,站在原地狠狠地大喘着氣,回想起昨天下午他再次目睹她吐血倒下,他不想輸不能輸的執念就愈發深重。然而,在越知月光的那一眼下,他對勝利的執着不知為何轉為了對自我的重壓。
他不能輸,他不能輸......!
但,戰局絲毫沒有發生改變。己方不斷地失分,直到迹部景吾試圖去接隊友的球,而對手打過來的那一球,卻詭異地出界了。
“Out!”
紫紅色的懾人光芒在瞬息間籠罩了整個賽場,白色的氣旋再度在那道熟悉的身影周圍盤旋。
仁王雅治開啟了手冢魅影。
“迹部,你可以不用再打了,剩下的球我會全部打回去的!”少年沉肅的聲音在賽場上響起,他的表情和全國大賽那天的手冢如出一轍。
“Out! 6-3 二軍”
“Out! 6-4 二軍”
“Out! 6-5 二軍”
一個個球在手冢魅影的掌控下不斷地出界,那個少年隻堅定地站在原位,仿佛腳下生了根一般,神色決絕。
“仁王......”七海的眼眶發酸,喉頭梗塞,胸中的苦澀與悲痛仿佛一陣陣巨浪向她襲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這一幕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眼前重演!
上輩子看了無數遍,心痛了無數遍,這輩子關東大賽經曆一次,女網全國大賽又看着自己的部員傷害自己一次,決勝賽再目睹一次,現如今,又讓她重溫。
心口細微的刺痛似乎被放大了,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敲擊着她的五髒六腑,她不自覺地撫上胸口,皺起眉,她的呼吸有些困難,逐漸變得急促起來,手似乎也不受控地開始顫抖。
“Out! 6-6 二軍”
“七海!”
兩道聲音相繼在場上和賽場邊響起。
仁王雅治捂住紅腫的手臂,向場邊望去,卻看到七海已然跪坐在看台上,渾身顫抖,不住地急促呼吸着,面色慘白,神情似乎十分痛苦。她的身側幸村精市和不二周助正焦急地呼喚着她的名字,忍足侑士和向日嶽人也圍在她身邊。
【齋藤至:糟糕了,小七海,她好像......】
【黑部由起夫:看起來像是應激了】
【齋藤至:合宿結束之後給她安排去看醫生吧。】
【黑部由起夫:嗯,讓她去那裡吧,如此和原本的計劃也不沖突。】
仁王雅治渾身一僵。他知道他毀了和她的約定,他會在比賽後向她道歉,可是他從未想到她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或許他不再變成他就會好一些。
“到此為止吧,仁王,再使用手冢魅影會影響你的職業生涯。”迹部景吾神色晦暗不明。仁王的手臂和未來的職業生涯也好,狀态極其不妙的她也罷,他不該再出手了。
“迹部啊,你以為我是誰?”仁王雅治強忍着疼痛。
“如果是手冢國光的話,到最後都不會放棄。”
抱歉,二階堂,我不能也不會放棄。過去我幻化的手冢國光,在你看來或許是多餘的演技,你不願意看,我也不願意在你面前做那些拙劣的表演。
今天,賭上illusionist仁王之名,讓完美的手冢國光......重現。
象征着勝利與犧牲的紫紅色光圈中,那道身影仍然繼續着,隻是這次,他保持着自己原本的模樣。
“16-15 一軍”
“25-25 二軍”
“37-36 一軍”
“45-45 二軍”
“49-48 二軍”
白發少年的神情隐忍,汗水密布他的臉,他的手肘已完全超負荷,湖綠色的瞳孔中寫滿不甘。還差一球......
仁王,你連手冢的精神都幻化了嗎......在場無人不為這極其慘烈的一幕而心神震撼,就如同目睹了一位英雄在戰場上的最後站立。
七海身邊出現了兩位黑衣急救人員,她早已處在身心崩潰的邊緣,卻咬緊牙關,死活不願意被帶走醫治。她不能在這時候離開......急救人員見此,隻得先行給她注射了一支鎮定劑,再打電話聯系醫療組的組長西川。
“呃啊!”手肘傳來的刺骨之痛令仁王雅治難以自抑地痛呼出聲,旋即,跪坐在地上。
“仁王!”兩道驚呼同時響起,是迹部和她。
仁王雅治跪坐在後場,側頭,隻看到她明明早已臉色煞白幾欲昏厥的模樣,卻強撐着一口氣死死地盯着他,他有一瞬間恍惚。
他已經不再以他的形象示人,她卻仍在看着他。
桦地因為替迹部回擊了一球被趕出了合宿。
他們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才僅僅獲得了一盤的勝利。
第二盤開始。
仁王雅治幻化成了越前龍馬,卻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被迹部攙扶着帶到了對場。
第二盤,6-0,慘敗。
最終盤開始。
一對二。
“這樣的狀況根本沒法赢吧!”向日嶽人的紫瞳中滿是擔憂。怎麼搞的!一場比賽,仁王和迹部狀态都不對,七海也出問題。
忍足侑士他太清楚迹部的作風。
“但是,迹部沒有放棄。就算壓倒性的不利局面,雙眼也是正視前方。”
“現在的網球,已經不再是迹部所追求的華麗網球,但是,為了舍身的仁王,他無論怎樣都要赢。”
“這份執念,讓現在的迹部能繼續下去。”
場上局面驟變!
白色的氣旋将兩人相連,迹部與仁王實現了同調!倒在地上觀察着對方腳下的仁王,将對場的動向瞬間傳輸給與之同調的迹部。
仁王雅治提供明晰及時的對手動向,配合迹部景吾的洞察力,在那個被稱為帝王的少年的竭力追擊下,比分開始改寫。
不知怎麼的,周圍的少年們自發地呼喊起迹部的名字,呼聲如同永不停歇的波濤,一波接着一波,試圖給予場上的那道身影無盡的力量。
那是一道,總能夠靠個人魅力引得他人不自覺為他追随呐喊的身影。
“Game一軍,2-2”
即使以一敵二,他們也絕不認輸。
“Game二軍,5-4”
又或者,以一敵二才是他們試圖迷惑對手的表象。
“Game 一軍,6-6”
越知月光發過來的最後一球過網,網下的仁王出其不意地擡手,将這一球以過網小球的形态回擊了過去。
黃色小球越過球網,啪嗒一聲滾落在地面。
倒在地上的白發少年嘴角微微勾起。
“這可是雙打。”
“比賽結束,勝者二軍!”
“迹部仁王組合,2:1獲勝!局數7:6 0:6 7:6”
場上的歡呼聲一陣接一陣,這樣拼盡全力直到最後一刻的戰役如何能不讓人熱血沸騰,如何能不讓人心潮澎湃!
他們取得了屬于他們的日本代表徽章,那是勝利的象征,是他們不屈不撓精神的見證。
......
仁王雅治在簡單接受了醫療隊的治療後走到了一個人的面前。
“二階堂......”他的目光晦澀,平視着已被攙扶到看台高處的台階上正靠着牆休息的少女。她的身邊坐着一位中年醫生,剛讓她吸完氧,此時正在給她測量心率和血壓。
經曆了兩盤的時間,加上鎮定劑的生效,七海終于從應激狀态中稍稍緩和回來,隻是身體還是無法控制地輕顫着,面上也依然毫無血色。
“仁王雅治......你是......騙子。”她垂落的紫眸擡起,望着眼前的白發少年,艱難地開口道。
“誰稀罕......你當他,他是他,你是你。”
“你沒有,屬于,自己的網球嗎?”
“二階堂,你......”仁王艱澀地張口,似乎是無法想象她居然痛苦成這樣,又似乎是被她所說的那句屬于自己的網球給震撼到了。
剛結束手冢國光的幻影,他似乎還受着手冢的思想的影響,看着她這副模樣,他居然心痛難忍。
還未等他厘清自己的思緒,少女身邊的醫生緩緩開口。
“創傷後應激障礙又或者是急性應激障礙。”
“二階堂教練,你知道自己可能有這方面的問題嗎?”
這個問題如同平地驚雷,将仁王雅治劈得當場僵立。創傷後應激障礙......是他所想的那個意思嗎,是他所想的那個原因嗎。
七海眼睫低垂,“不知道。”她隻以為是自己情緒過分激動。
“建議您出了集訓營地之後去專門的醫院檢查一下,接受相關治療。”西川醫生平靜地建議道。
“知道了。”她随意答道,再度看向眼前的白發少年。
“仁王。”她現如今連說完整的句子都有些困難。
“和你,沒關系,别多想。”隻這幾個字,她便開始皺着眉喘氣,紫瞳中湧起霧氣。
她無力地閉了閉眼,“仁王,你也想,斷送自己的,職業生涯嗎?”顫抖的聲音拷問着他。
“我......”仁王雅治再一次不知該如何開口。
以他如今手肘的狀态,恐怕等待着他的隻有退役。
“如果,你以後,還打算這麼做,我現在,就把你,逐出合宿。”她咬着牙,惡狠狠地盯着他。七海硬是把這句話說完,緊接着大口地喘起氣來。
也許是話說多了,過了一會兒,她對身體的掌控逐漸收回了一些,說話總算流暢了些許。七海的紫瞳直直地望着他追問:“仁王,你現在就告訴我,會這麼做,還是不會。”
被譽為欺詐師的少年,沉默半晌後終于緩緩開口:“不會了,二階堂。”
她的神色總算是緩和了幾分,“記住你說過的話。”
然而,後來的某一天,她終于意識到,他不過是再次欺騙了她,成就了自己最後的一場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