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川醫生的指導下，七海努力改變呼吸節奏，心率和血壓都逐漸回落，生理狀态已經慢慢恢複正常，至少從表面看是如此。

她勉力起身，順着看台的樓梯一階一階往下走，直到走到那個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人身邊。

“景吾，現在你能告訴我接下來的出戰名單了吧。”

迹部景吾作答：“單打三，石田銀對Duke·渡邊。”

還有些發軟的身體晃了晃，她瞳孔中燃起怒火：“簡直是亂來！誰讓你們和前十名一軍打的！”聲音過于響了，連對場的一軍選手都看了過來。

“五維總和27點的人和五維總和16點的人打比賽，簡直不可理喻！不是什麼時候犧牲都能創造奇迹的，你們明白嗎？！”

以Duke的實力，讓他和石田銀比賽，是與鬼與桃城的比賽，或是鳳與園城寺的比賽完全不同的。他的力量過于強大，無法給石田君帶來多少啟發成長，恐怕隻會給他帶來一次無意義的負傷。

“你們知道Duke有多強嗎？為什麼不能問問我，至少問問我再去比啊......”

“更何況你們才讀初中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的聲音終究是帶上了哭腔，心再度揪痛起來。

對她揠苗助長，她能承受得住。可是這些少年們......她果然還是無法不心軟。她想讓他們赢，但前提是長久地赢。

【齋藤至：小七海......】

場上的少年們因為她的一通發火陷入了沉默的死寂中。

事已至此，她反倒冷靜下來。

再一次擡頭時，她望向了還站在看台高處的醫療組組長，語氣果決：“西川醫生，麻煩你再叫幾個急救人員來場邊候着，不，空閑着的全部叫來吧。讓他們多帶一些治療外傷的用品，擔架也預備兩個。”

“我知道了。”

很快，西川就明白了那位年輕的二階堂教練所言為何。

“由于石田銀無法繼續比賽，勝者為一軍，Duke渡邊。”

雖然似乎通過二階堂的甜區球拍訓練法，石田銀的波動球力道比起之前又大了不少，但依然無法與Duke比拟。随着石田銀被極其可怖的大力的一球Duke全壘打擊飛至空中，裁判無情地宣判了比賽結果。

早就候在場邊的醫療隊忙不疊地迎上去開始急救，接着将少年放到擔架上擡走。

“七海......”向日嶽人走到她身邊，扯了扯少女的衣袖，表情有些委屈。“别怪迹部，不是他一個人定的......”

“我不怪他，我隻怪我自己。不，我也不該怪我自己，我該怪這個世界。”七海冷笑着，聲色狠厲。能夠把人打到重傷緻死的網球，這樣離譜的設定可不是她的傑作。

向日嶽人并沒聽懂她話中的深意，但另有幾人無需多思考便理解了她的意思，迹部景吾的表情又深沉了一分。

“Under-17日本代表VS二軍選拔的順位替換賽，第三回合現在開始！Under-17日本代表，No.8遠野笃京，No.7君島育鬥，對二軍選拔木手永四郎，丸井文太。”

第一雙打......七海将視線聚焦在一頭紫色長發，額頭還圍着細繩的遠野笃京身上，皺着眉頭。

剛才也是他向自己戰敗的隊友打追身球，這種對網球的态度簡直和平等院鳳凰如出一轍，昨天她光顧着平等院鳳凰，忘了這位同樣危險的人物。

“丸井！”丸井文太正預備着往場上走，卻被七海喊住了。

“小心。那個遠野，和平等院一樣擅長打追身球，做好防守保護好自己。”七海嚴肅道。

丸井文太将剛吹起的泡泡咬破：“我知道了，謝謝，二階堂。”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垂眸猶豫了片刻，附在少女耳邊說了兩句話，這才往賽場上走去。

旁人隻能看見她聽罷耳語後，雙目圓瞪，滿臉驚駭彷徨之色。七海猛地把頭轉向不遠處兀自低頭沉思着的鸢尾少年，顫聲呢喃着那個人的名字：

“精市......”

第一雙打，比賽開始。

然而七海已經不在場邊，她要去找他們當面問個明白。

腿腳雖然還有些發軟，但她仍然盡可能地快步往監控室走去，直到砰地一聲打開監控室大門。

“齋藤，黑部，拓植，我有問題要問你們。”她焦急萬分。

“幸村精市的報告你們看過，他的康複計劃也是你們寫的，可是為什麼有人和我說，他的病還沒好，需要去美國醫治？”說到最後，她的音調拉高了不少，聽着像是不客氣地在質問他們。

三人無聲對視了幾秒，最終還是齋藤至開口了：

“幸村君所得的病，不是小病。雖然從之前的報告來看，他确實已經康複，但是，存在着複發的風險。”

七海快要被齋藤至慢條斯理的語速急死了。

“所以呢？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為了确保病竈已經被徹底移除，大概還需要再做一次手術檢查一下。我們這邊采集到的血液樣本也會在合宿之後送去美國的專業機構檢測，做好雙重保險。”

她的腿一軟，趕緊扶住邊上的牆。七海死死地咬着牙：“為什麼這件事不告訴我。”

“而且你們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讓君島去交涉。”

如果不是她給他們上了心理訓練課，丸井考慮到這可能是一種比賽時的欺詐手段，偷偷告訴了她請她幫忙求證，她還完全被蒙在鼓裡。

“君島君也知道嗎？這我們倒不清楚，我們本打算給幸村君推薦一家醫院，讓他合宿結束後去做手術。”齋藤至的表情看起來并不作僞。

“所以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又拔高音調，聲音發顫。

他們剛才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黑部由起夫緩緩開口：“小七海，你的精神力有問題。”

七海怔住了。

“你的精神力太強，太敏感了，反而容易因為一些事自我摧毀。就像剛才，你的應激障礙發作一樣。”

“我們隻是怕把這件事告訴你，會讓你再多一重壓力。”拓植龍二補充道。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你應該有某種精神力技能，能夠極大地提升你的精神力，我說得沒錯吧。”齋藤至面色溫和。

“......”她的表情僵硬。

“你自己感覺不到嗎？每次你使用過那個技能後，你的精神力就愈發混沌，似乎你的整體能力也跟随着提高。”

她感覺得到，所以她才覺得自己的能力像是作弊。

“在德國和我打球的那一次，你也用了那個技能吧。這麼說起來，和三船打比賽那次我也感受到了呢，還有和鬼還有種島的比賽，我想監測不出球路原理也是因為這個技能。昨天你也用了那個技能。”齋藤至如數家珍，語氣十分笃定。

“看起來這個技能有副作用呢。不止是表面的昏迷吐血，還會影響你原本的精神力。”

七海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開口：“是，你們猜對了。”

黑部由起夫神色幽深：“我們會和君島君聯系，确認一下他推薦的醫院是否合适。總之，我們會保證讓幸村君得到最好的治療。”

“小七海，這次合宿之後，我們要求你去治療你的病，無論結果是創傷後應激障礙還是其他的心理和精神上的病。”

“并且從今天起，停止使用那個技能。”

“否則，我們不會允許你一起去世界杯。”那裡，遠比日本這小小的一隅慘烈千倍萬倍，他們的教練苗子不能因為精神問題折在那裡。

聽到最後兩句話，她的瞳孔微張，情緒劇烈波動起來，但她沒有忘了她今天過來的目的。強壓下内心的不安，七海平靜地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