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自己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被仁王拉着來醫院看病。
“仁王,我上次隻是情緒太激動了,真的沒生病啦。”站在金井綜合病院的門診樓大廳,七海再次強調。
仁王雅治弓着背靠在大廳的柱子上,雙手懶散地插着兜,湖綠色的瞳孔裡讀不出什麼情緒。
“二階堂,你什麼時候能不騙人了。”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七海怔怔地看着他。
她深深歎了口氣。
也罷,反正她好像也騙不過他,她要是不說實話,說不定他又會變成其他人來套她的話,還不如直說。
“好吧,我大概也許确實是得了類似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病。”
“還沒有被确切診斷,不過齋藤他們說我有病,讓我去德國看病。”
“但是這不能怪你。我會這樣也是因為經曆了太多次這樣的場面,量變引發質變之類的。加上我又有點執念,加上絕對主宰開多了精神力紊亂。非要怪你,你也頂多隻需要承擔百分之一的責任。”
破罐子破摔後,她将一切信息攤牌。
“德國?”少年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
“嗯,後天我不和你們去美國了,我要去德國。”七海幹脆利落地承認了。
七海攏了攏鬓角的碎發,神情認真:“仁王,我還沒有和别人說,拜托你保密,無論是去德國的事還是我生病的事。”雖然去德國的事後天也就暴露了。
“絕對主宰開多了精神力紊亂。”仁王雅治複述了另一條重要信息。
“就是字面意思,不過放心,離變成精神病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少女似是混不在乎,語氣漫不經心的......簡直和他一樣。
仁王雅治在此刻意識到二階堂說得對,他确實是雙重标準。
他可以接受自己偷偷跑去高中生選手的VIP室和平等院他們打球制造他們的幻影,為此不惜損耗自己的身體,隻為了在世界杯上打一場漂亮的退役賽。
但卻對她一副不在乎自己身體損耗的樣子不滿。她騙他,他不高興,她不騙他了,他發現他依然不高興。
果然還是被那三個人的幻影影響了。
“總之現在先去挂号做檢查。”他淡淡回道。
“......好。”
仁王雅治有些意外她如此輕易地就同意了,他以為這個騙子會找些說辭拒絕。
七海心中想的是,去做個檢查也算不得壞事,假如運氣好自己并沒有得什麼創傷後應激障礙,那她在德國的時間就可以縮短一些,就可以确保自己有時間去美國。
然而檢查很快被中斷了。醫生隻是簡簡單單地例行問診,請她描述她當時出現應激反應的原因,而隻是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試圖描述,她就再次出現了與那天相似的應激反應。
除了生理上的反應,她發現她說不出話來。其他的話都能夠說出口,可是讓她描述那樣的場景,她就像被迫失語,話卡在了喉嚨裡,梗塞住了怎麼樣也吐不出來。
一陣忙活後,勉強平複下來的七海和仁王坐在診室外面的長椅上沉默着。
這份沉默有些難熬,七海盯着走廊上的白牆忍不住開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其實,我今天答應和你來這裡是有别的事要做。”
“仁王,不如你先回去吧,反正我會去德國,那邊更專業,肯定會好的。”她将頭轉向身邊的少年,他弓着腰垂着頭,脊背和大腿折成銳角,看起來居然有些頹唐。
“二階堂,你确定你去了德國見到手冢真的會好起來?”他似乎是嗤笑了一聲,又變回了有些吊兒郎當的口氣。
“......”七海大腦空白了一瞬,她能說她完全忘了這件事嗎。
是了,從那天的比賽之後,她居然完全沒想起來這一茬,就好像大腦刻意回避了這部分。
“順其自然吧,說不定我反而因此脫敏了。”她如今倒是心态極好。
“......”
“你要去做什麼别的事,走吧。”仁王雅治沉默了片刻,蓦地從長椅上站起,兩手插兜,一副要一起去的樣子。
七海想了想,關于精市的手術,他們也遲早會從精市或者齋藤或是君島或是丸井那裡知道,如今不過是早幾天讓仁王知道,應該沒事。
“我要去找精市的主治醫師。”她果然還是想再确認一下。
......
“佐藤醫生在嗎?”七海輕輕叩開了辦公室的門,她早就查過,今天他沒有坐診,應該在辦公室裡。
“你是......哦!我想起來了,你是402的那個小姑娘。”中年男子先是皺眉,随即恍然大悟。
“你身後這個小夥子也有點眼熟啊......”佐藤醫生再度皺起了眉。
他想起來了,這個白發少年在幸村君生病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會來一趟,他有時會在走廊上偶遇這個少年,一頭白發太特别,他一下子就記住了。
七海并未多想,以為隻是精市生病期間他們來看望時認識的,繼續自己的問題。
“佐藤醫生,當初精市出院的時候是确認已經康複了,現在怎麼又讓他去複查又是做手術的呢?”
站在後方的仁王雅治聽到這句話不自覺挺直脊背,愣住了。
“這個呀,我們後來回去看X光片才發現,有個地方好像是我們的機器精度不夠沒能看仔細,所以現在就不好确定......”佐藤的面色有些發青,這其實能夠算是半個醫療事故了,不過幹他們這一行的都不敢說百分百這樣絕對的話。
更詭異的是,這件事他們尚未敢和患者本人說,就被其他人給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