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終于到來。
澳大利亞,墨爾本,1月的盛夏,刺目的陽光,一望無垠的藍天。
場館頂端的追光燈打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個白圈,主賽場的觀衆席上幾乎座無虛席,放眼望去大部分觀衆的手上舉着的都是德國隊的旗幟,隻要站在觀衆席上細心聆聽,“Germany”出現的頻率總是最高的。
這或許是一場在絕大多數人眼中勝負注定的比賽。
但對于此刻圍成圓陣站在賽場上的那群少年們而言,看客的觀點早已被他們抛之腦後。
網球是一項特殊的球類運動,兩名對手之間的距離遙遠,又沒有足球籃球那樣的團隊配合,當比賽開始,場上便隻有自己一人,無法與團隊溝通,也接觸不到對手。
他們将一個個不顧一切地縱身躍入那陌生的、不可知的命運,以無所畏懼的姿态,站在風暴中對抗一切逆境與困苦,通過一次次揮拍滿足對勝利的渴望。
七海一到達賽場就解封了絕對主宰,倒不是真的打算操控比賽分數,而是——
時間回溯到一小時前,巴士上。
“大家,今天這一戰非同小可,恐怕大家能夠想象得出到達賽場時,對德國隊的聲援有多響亮。所以......”站在巴士車頭的少女笑容透出幾分狡詐。
“七海,所以什麼?”丸井好奇道。
“所以我們當然要拿出日本隊的氣勢給他們看!”她猛地一揮拳。
入江奏多笑問:“二階堂教練,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待會比賽前組圓陣的時候,我會用一個辦法讓場上的觀衆安靜下來,到那時,我一打響指,大家就喊日本必勝。”
迹部景吾坐在前排笑意張揚,她還真是愛模仿他的風格。
七海打得一手好算盤。既然塞達可以用精神力操控阿拉梅侬瑪的選手的意識,她的精神力必然也可以。隻要她将精神力彌散到全場,使用削弱版的“神降”,全場所有人的思緒都會在瞬間被打斷。
比賽要赢,氣勢也不能輸!
此刻,七海站在教練席邊蓄勢待發,平等院則站在圓陣中進行賽前最後一次訓話。
“我們要在這裡一舉洗掉表演賽的那場慘敗的恥辱!”
“抱着半吊子的決心是無法打敗德國隊的,每次大賽抱着這樣的心态挑戰他們的國家都會失敗。”
“難道我們很弱嗎!如果我們弱,就不會打敗希臘,澳大利亞還有法國隊!”
“雖然德國隊有三名職業選手,但是也不必懼怕他們,他們也隻不過是與你們一樣手持球拍的人罷了!”
“我們要戰勝他們,用大家的力量,小子們出發吧!!”
場邊,少女擡起右手,一道清脆而不甚明顯的響指聲響起,霎時間,所有賽場上觀衆席上的聲音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攢動的人頭靜止。
随即,一片寂靜中,高亢激昂的聲音炸響在賽場上空:
“日本——”
“必勝!!”
播放鍵被按下,暫停鍵彈起,可賽場衆人的反應卻慢了幾秒,似是剛從夢中清醒。
“剛才發生了什麼......”
“日本隊,好像有點厲害......”
“今天的日本隊,氣勢十足啊。”宙斯饒有興緻地看向站在教練席邊的纖長少女,日本和希臘隊比賽時他倒是沒能察覺到這位日本隊教練的精神力之特殊,可剛才那一瞬的安靜......
“二階堂前輩,今天看起來也好像迹部前輩......”日本隊應援席上,鳳長太郎喃喃道。
“這才是七海嘛。”嶽人今天難得沒有吐槽她的裝X,今天這一幕令他回想起了過去的一些往事。
在訓練中心時,她總是喜歡搶先迹部一步打響指,在U17訓練營入營那天,也是她站在高台上打響指,以至于今天,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好帥!這是什麼魔法!二階堂如果高中能來冰帝就好了!”慈郎興奮地大叫。
日吉若默默吐槽起了迹部:“迹部部長還需要繼續努力。”
“啊,德國隊入場了!”宍戶亮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追光燈聚焦到賽場下方的選手入口通道,場上的氛圍驟變。
“那麼有請上一屆大賽的優勝者,德國代表隊入場!”
穿着黑紅制服的少年們在熱烈的歡呼聲中一個個入場,領頭的是博格,接着施耐德和貝爾蒂,這三位職業選手一亮相,賽場的火熱喧鬧就像被添了把柴,再次被點燃。
緊接着是QP,塞弗裡德和俾斯麥,手冢國光,最後,A·弗蘭肯斯坦。
德國隊全員到場!
很快,單打三選手上場,七海面色一肅,果然如她所料,上場的是QP。
QP雖然總是擺出一副溫和的表情,可她卻知道他的實力之可怖。網球十分考察選手的心理素質,越是冷靜的人越容易在這片賽場上發揮出全部乃至超越自我的實力。
這一點,她十分清楚,譬如手冢國光和木下葵,這兩個人都是她所相熟的網球選手中的極度冷靜派。
“王者德國果然十分清楚團體戰首戰的重要性。”平等院目光銳利。
“嗯。”七海坐在邊上點點頭,“好在,我們這邊也有日本代表隊最強的男人。”
“第一場比賽,第三單打,德國隊QP VS 日本隊鬼十次郎!”
第三單打,一開場便陷入了極為焦灼的對拉中。
小時候特殊的擊球訓練方式使得QP的控球能力得到了十足的成長,底線中心球早就是駕輕就熟的技巧,恐怕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将球擊至場上的任意一點。
這也是為什麼,他被稱為QP——完美的品質,這一點她早将相關數據在會議上和少年們說明。
眼下,兩邊各自保下了自己的發球局,比分緊追不舍。
“Game日本,5-4”
“Game 德國,5-5”
“Game日本,6-5”
進入搶七局!兩邊的觀衆都在為各自陣營的選手加油鼓勁,QP與鬼的名字在賽場上交織成一片。
“不妙。”七海皺起眉頭。
“二階堂,怎麼了。”平等院沉聲問道。
“以QP的實力,不至于第一局就進入搶七,他恐怕藏拙了。”
QP的洞察力絕不弱于她。無論是那次在德國職網協會大樓頂樓的賽場,他發現了她意識到博格的計劃後便主動向她要聯系方式,還是之後的幾次接觸,他給她的感覺便是——
“快人一步”。
永遠能比别人更快一步察覺到周圍的異動,處事冷靜果斷,以結果為導向。
接下來的比賽結果果然發生了變化。第一盤,德國隊拿下,第二盤,鬼十次郎開啟了天衣無縫之極限并剛毅之光,日本隊拿下。第三盤——
QP:“我要成為網球之神!”擊破矜持之光的他實力再進一步!
切原赤也抓狂:“怎麼這麼多人和公主殿下搶神的頭銜!”
種島修二面色凝重地揉了揉海帶頭:“真神隻有你的公主殿下一個。”少年又将視線轉回賽場上。
真神隻有她一個,那麼,與之相反的,鬼呢?
場上的這個日本男人,鬼十次郎,他的氣魄正如他的名字一般,他是經曆了一次次集訓從地獄爬上來的鬼魂。
何為鬼魂?那便是從來無懼任何實體的攻擊,從來使世人産生恐懼之心,即使□□達到極限,永不言棄的魂魄也永遠飄蕩在賽場的上空。
賽場上,那道身影即便腕骨骨折,身形一再跌倒,渾身遍布汗水,也總能重拾站起,淩空回擊對手的一記記球,将敵人困于地獄之中!
“我,決不能輸掉這場比賽!助我一臂之力!”鬼十次郎呐喊着,球拍上的拍線在與球猛烈相接的瞬間盡數斷裂,隻餘橫豎兩根。
那是他最初的信念,是屬于鬼十次郎的終極殺手锏,由羊腸線與鋼鐵鑄成的十字。
最後一球!
“15-40,界内球!”“太棒了!!!”
七海呆愣地看着砸在地上的小球彈起,臉上并無喜色。平等院鳳凰敏銳地察覺到她面上的異常,眉頭深鎖。
“二階堂,那一球有問題。”是陳述句。
“嗯......我能看清,QP恐怕也能看清。”七海死死地咬住下唇,擡頭緊盯着對場的白發少年的行動。
“挑戰。”
鷹眼啟動,裁定推翻,比賽結束。
單打三,德國隊勝出。
然而,日本隊的少年們的熱情卻并沒有因此熄滅,恰恰相反,他們的熱情被點燃了。
“鬼前輩,實在是太帥了!”
“鬼前輩,幹得漂亮!”
或許這就是這次世界杯破例允許初中生上場的意義,望着前輩堅毅的背影,總能給這些少年們灌注更多的熱血與豪情。
鬼十次郎被帶去醫療室治療手腕傷,第二雙打即将開始。
“接下來進行第二雙打比賽,德國隊貝爾蒂&施耐德VS日本隊Duke渡邊&仁王雅治!”
與德國隊的職業雙打對戰的居然是高中生加初中生,場邊立時響起窸窸窣窣的讨論聲,仔細一聽幾乎都在唱衰日本隊。
“喂,沒搞錯吧,要讓那個初中生出場嗎?”
“日本隊是要放棄這場雙打了嗎?”
“日本隊該不會已經準備回家了吧?”
......
Jack坐在柳生身邊有些擔憂,“讓仁王去和那兩個職業選手打真的沒問題嗎?”
柳生比呂士沉默着,隔着鏡片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們是從何時相識的呢?
那天的那個黃昏,他打着高爾夫,聽到身側傳來“柳生比呂士”的呼喊聲,或許也是從那一刻,如她所說,命運的齒輪開始旋轉。
其實他們的一切行為都是發自本心罷了,無論是打網球還是和他組成雙打,他相信命運從來都隻由他們自己主宰。
仁王雅治,他從不後悔和這個人成為搭檔。
仁王君,讓世界見識你最終的幻影吧。
讓世界為你的實力而震撼吧。
你可是,連神都能騙過的欺詐師。
“Duke,仁王......”望着向場上走去的兩人,七海輕聲開口,還沒等她說出口中的囑托之語,倏然挺直身闆的白發少年轉過頭,唇角揚起——
“噗哩,二階堂,神當久了也會累吧。”
今天,換我來當。
七海呆愣了幾秒鐘,大腦一片空白。随即,瞳孔劇烈震顫起來。
“仁王,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走遠的兩人卻并未再回答她,她怔怔地看着他們走遠,坐回教練席位,心緒極度混亂,因而也未能注意到身旁的金發少年微變的神色。
好在,開場仁王雅治就幻影成了平等院,她暗自松了一口氣,她差點以為......唯有那個可能絕對不行。
“不愧是仁王前輩!連高中生的幻影都能制造出來!”
“沒想到日本隊還留着這一招!”
确實,在仁王雅治幻影的平等院和Duke的配合之下,即使面對的是德國隊的兩位職業選手組成的王牌雙打似乎也絲毫不怵。
世界海盜的幻影在賽場上拼搏厮殺,驚濤駭浪與暴雨中,船長與部下成功将敵人斬殺。
第一盤,日本隊以6-2的成績順利拿下。
看台上的觀衆們自發地為日本隊喝彩,可視線轉向日本隊的選手與教練席時,他們卻發現沒有一個人臉上表現出放松安心的神色。
“乾,為什麼大家看起來都那麼嚴肅啊,不是赢了一盤嗎?”菊丸好奇道。
乾貞治将手中的筆記本合上,扶了扶眼鏡,聲音難得帶上了一絲凝重:“德國隊的這對雙打,還沒有使出他們的真正實力。”他們真正的實力是......
“哇,這是什麼!好大!”
“這個體格也太高大了吧,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誰能借我眼鏡,我瞎了嗎?”
賽場中央,德國隊的施耐德突然身形暴漲,無限巨大化!
他幾乎高到穿破穹頂,巨大的身形在地面投下了同樣大範圍的陰影,對場的仁王Duke完全被籠罩在這片陰影中,即使把頭仰成一條筆直的下颌線也隻能将将望見施耐德突起的大肚子。
乾貞治在幾秒的震驚後繼續補充:“那就是,職業雙打的真正實力。施耐德的巨大化能夠擋住所有對場的回擊。而貝爾蒂,他被稱為網球王牌,對于交戰對手過去的比賽數據、招式、方法等全部聊熟于心。
“他能夠基于資料的搜集與推理,再配合策略使自己在比賽中占據有利位置。”
“同時,他還是那個博格的弟弟,換言之——他是世界上他人最不想與之交戰的對手。”
“那豈不是萬事休矣!”菊丸緊張起來。
大石秀一郎卻陷入了回憶中:“英二,你還記得關東大賽那場和柳生還有仁王的比賽嗎。”
仁王雅治的幻影是多麼可怖而精妙的一招技能,扭轉戰局的能力他們都很清楚。
“或許,仁王可以為我們創造奇迹。”
可惜,這一局的結果似乎已經注定。
全壘打與平等院的世界絕技在“人肉牆”并數據機器面前,失去了一切效果。每一個打出的球都被他們無死角地截擊,彈回。
七海死死扒着椅面的邊緣緊盯着場上,心跳猛烈得像要從胸膛蹦出來,這就是職業選手的雙打嗎......難道即使是平等院和Duke也不行嗎......
“Game 德國,6-4,進入決勝局!交換場地!”
仁王雅治撓了撓頭,無奈道:“平等院鳳凰,這家夥意外地派不上用場啊。”不過,他知道,有個人,是連平等院鳳凰都能打敗的人。
如果是她,一切都還可以改變。
網前,貝爾蒂冷笑着嘲諷:“日本人果然沒什麼長進。”
“順便說一句,你們日本代表隊所有人的戰鬥數據我們已經全部掌握了。”
白發少年卻笑得漫不經心。
“真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