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近些日子頗為春風得意,外出赴宴,總會教她出盡風頭。
秦家是茶商,有點錢,實在缺權勢,在當官的眼裡就是個好使的錢袋子。大兒捐得官身,說的好聽些,算是個當官的,說白了,還是錢袋子,原先上頭的官老爺需要錢,還會扯個像模像樣的由頭,如今連由頭都懶的說,直說要多少多少銀子。
要她說這官身,不要也罷!夫君罵她頭發長見識短,實在是她過于難堪,商人間的宴會好說,自以她為主,她說東便是東,說西便是西,到了那官眷置席,她就成了條聽話的好狗,出錢是她出力是她賠笑奉承還是她,稍有不如意,受苦挨罵的還是她。
她又不是那受虐的性子,不招待見偏往上湊,隻不過,宴不得不赴,推是推不得的,别看她穿綢戴金,日子且黃蓮汁裡泡着呢!尚不知何時是個頭!
秦老夫人愁啊,眼下她不愁,她開心,她得意,她真的是,好生暢快啊!
日日喝着榮家送來的葛粉,一日兩日不顯,隻夜裡睡的踏實,就這一點,多難得啊!她許久不曾睡個整覺,外頭買來的葛粉,吃着不是一個味,還沒那效果。
連續吃榮家送的葛粉,慢慢的,她氣色變好,精神變好,胃口變好,整個人容光煥發,從裡到外通通透透,看花是花,連窗外的鳥鳴都是悅耳的,舒服啊!
她很靜,發自内心的甯靜。不知求了多少佛拜了多少神,香油錢十兩百兩的捐,從未得到過真正的甯靜。
秦老夫人對秦老爺子說:“我無論如何離不得這葛粉,榮家的葛粉,我不管,不管你如何弄,我院子裡的葛粉不能少,每日必須喝一碗。還有一件事,近來赴宴,見我氣色愈來愈好,嘴巴說幹,是吃的好睡的好,她們聽不進去,覺的我定是使了什麼法子,一個個背地裡找我說話,許了諸多好處,你看這事要怎麼辦,應了一個,就不好不應兩個,三個,四個……”
“我看這事,拖不得,你得找榮家商量商量。”
秦老爺子正頭疼呢,用不着妻子提醒,也察覺到了事情的緊迫,近幾日好幾個官老爺找他說話,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妻子究竟用了什麼這般好使,莫要藏着掖着,家中内眷且着急,這般攪得家宅不甯,不妥啊!
聽聽,聽聽,這是什麼話?
他能有什麼辦法?他也沒辦法啊,把榮家推出去?使不得。
“你切勿多言,待我去趟榮家,榮家比不得咱們,咱們尚且能扛一時,榮家……”秦老爺子說:“榮家手裡有個桃莊。”
秦老夫人連忙說:“我知道,山上的桃樹長的真好啊,前日我去參加宴席,聽她們說起莊子是劉家的,好可惜,桃莊早些年破破爛爛,好不容易拾掇的有模有樣,還沒來的及掙錢就白白奉上,榮家倒也識趣,什麼都沒要,挺老實的。”
秦老爺子笑笑不說話,榮家确實老實,卻也滑的很:“桃莊官老爺看上,給就給了,榮澤這孩子還小呢,才十餘歲,總不能咱們得了好反手賣了他,再說,把榮澤推出去,榮家的好東西便是咱們夠不着的。”
“哎喲!差點忘了這事。”秦老夫人忙說:“我管住嘴,兒媳兒郎們定不會亂說,隻怕,瞞不了多久呢。”
“先周旋着。”
才送去六罐葛粉兩罐桂花蜜,粗粗數着不過四天時間,又上門來?
榮老太爺心裡有點想法,面上不顯,十分熱情的招呼着秦老弟。
秦老爺子真君子,雖有些利益在裡頭,心确實不黑,他開門見山道出來意。
榮老太爺聽的心驚肉跳,曉得乖幺的葛粉好,他和老伴日日喝一碗通體舒泰,萬萬沒想到,會在縣城掀出大風浪。
倒也正常,榮澤打小就愛往阿父阿爹喝的水裡兌點靈泉,待他大些,偶爾會下廚做些吃食與他們,倆老的身體日積月累的受滋養,因此葛粉對他們而言,效果不會很明顯。
“山裡的老葛難挖,使了長工們上山挖,曬好的葛粉亦不夠分啊,那麼多人,一人一罐夠吃多久,日日吃,把山挖空,還是不夠,這,這如何是好!”榮老太爺一時沒了主意,有點慌。
秦老爺子說:“不如喊澤哥兒過來,這事,也該讓他知曉。”
光喊乖幺有什麼用,榮老太爺回過神來,讓人去田間地頭,幾個兒子一道喊過來,乖幺做的吃食他們沒少吃,是時候出份力。
榮源等人匆匆忙忙回到家裡,來不及洗把臉換身衣裳就這麼進了書房,就見阿父秦老爺子七弟三人正在說話。
送葛粉,沒可能,一點可能都沒有,太累,哪來這麼多葛粉送。榮澤在現代開過飯館,沾了靈泉的吃物會格外受歡迎,他早有心理準備,未雨綢缪的想了應對法子:“葛粉不好送,我四月裡種了幾畝蔬菜,再有半個月,地裡的菜陸續能吃,秦叔得了菜,可思量着分配。”
“對對對,澤哥兒種的蔬菜味道也極為鮮美,水靈靈的,瞧着就可喜,來日老弟嘗上一回,必定會十分喜歡。”四月初,乖幺找他要良田,說要種菜,予了十畝,榮老爺子一下轉過彎來,葛粉不好送,十畝蔬菜就輕松許多,都能分到一點。
榮源聽的明白,笑着接話:“地裡的菜,澤哥兒伺弄的格外精心,看了好些書本,經常尋老農說話,不知費了多少心血,種出來的菜确實比旁人種的更好,我頭一回見這麼水靈的蔬菜。”
“秦叔可去瞧上一眼,這會且嫩着,摘了放嘴裡生嚼,已經能嚼出其中的美味,格外不同些!”榮浩說的興奮。他是真的佩服自家七弟,同樣是種地,偏他種出來的蔬菜,好看又好吃。
榮清也說:“七弟燒菜有天賦,種地亦有慧根,我等做哥哥的,不如,遠遠不如他矣。”
榮江榮溶照例不說話,默默的站在一旁。
秦老爺子生了好奇,一群人便出了書房朝着外頭去。
一眼望去蔥蔥綠綠,瞧着便心情極好,這菜種的好啊,秦老爺子摘一根嫩莖,聽得見的脆嫩,放嘴裡嚼,淡淡的清甜,不見澀味,嫩了些,汁水很多,生吃都這麼好吃,将來燒成一道菜端上桌,得有多麼的美味啊!
“好好好!”秦老爺子一連說了三個好,他輕撫榮澤的腦袋:“好孩子你放心,秦叔不會讓你吃虧。”
焦慮一掃而光,秦老爺子笑的春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