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這場大雪一下下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在今天給了個大笑臉。
經停經理把所有要事全部擱置,從早上開始就窩在聽雪屋門前,張羅着工人安裝玻璃。
前前後後活像個服侍在皇上身邊的小太監,生怕出了岔子,再惹得龍顔不悅,緊接着再人頭落地。
“诶诶诶,小心再給碎了!”
“兩盆招财的位置錯開,周圍土别整這麼多。”
“可以可以,看着點兒往裡擡。”
“小姚,你再往那兒探頭,看我要不要你命。”
小姚眨了幾下眼睛:“倆小時了,不帶動彈的。”
“要不你問問去?”
“您别咬牙,我就覺得稀奇,”小姚悄咪咪說,“你說藝術家們還真是各有各的怪處哈。頭一個是話痨,逮着誰跟誰聊,這又是個沒話的,隔着這麼些距離我都覺得冷。”
張銳凡:“門沒安能不冷?麻溜幹你手底下活兒,回頭要傳老闆耳朵裡,别讓我給你兜屎盆子。”
“您放心,有楊主管給我兜着。”
“呦,合着我還是個備胎?”張銳凡推開他,“去去去,提他我就一肚子火兒。我看他這主管還是當得輕松,别回來,回來看我讓他有沒有好果子吃。”
雪霜包裹的柳枝在微風下巋然不動,又在猛烈之下脆弱地搖搖擺擺,抖落的翩翩稀碎漂浮在長椅上。
氣溫還是過低,數到七秒才化成了盈盈水迹。
遊弋緩緩挪開視線,繼續看向湖對岸。
“他們終生在一起過共同的生活,可是彼此想從對方那裡得到什麼好處卻說不出。沒有人會相信,隻是由于共享愛情的樂趣,就可以使他們這樣熱烈的相親相愛。很顯然,兩人心中都在願望着一種隐約感覺到,而說不出來的另一種東西。*”
“他們每個人都會想,這正是他們許久以來所渴望的事,就是和愛人熔成一片,使兩個人合成一個人。*”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這種感覺,但我知道失去這種感覺意味着什麼。”
“自私、沒有擔當、不負責任,這些我統統接受。重要本身就分次序,你固然珍貴,但于我而言,失去最重要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遊弋很少會回想這些往事,但他記得自己強行按捺住了想奪門而逃的沖動,卻又在望進那雙眼睛裡時,恨不得立刻沖破窗子跳下去。
那雙眼睛裡似乎有無數話要說,又仿佛平靜的什麼都沒必要再說。
沒救了,他知道。
他倉惶地轉身,又忍不住地回頭,下定決心試圖再伸一次手。
臨到要靠近時,他想,算了。
葉拂耳的寒冷抵不過樓角那一隅方寸地,他站在其中,看清晨的一縷陽光從皚皚白雪上偏移。
輝映在二層小窗上,眨眼的氤氲後,再次西沉跌入黑暗。
“遊哥,小院兒都弄好了,您看看?”
等了會兒也沒有聽到聲音,張銳凡一頭霧水地繞到另一頭坐下。
他細細瞧了遍旁邊人的臉:“遊哥,您入定呐?”
“看着像?”
張銳凡一本正經地搖頭,遊弋餘光看到,很輕地笑了笑:“不用檢查,去忙吧。”
“您也真成,坐這兒一坐就是仨小時,”張銳凡說,“再不活動活動得成冰雕,回頭賣到莫諾估計得是個好價錢。”
遊弋看他:“是不是太損了。”
“嘿嘿,您不也沒跟我一般見識麼。”
張銳凡站起身:“您快遞到了,四點的時候厮木哥給送過來。您早點兒進去吧,别感冒了。”
“嗯,謝了。”
等人走了,遊弋點了支煙。
一支煙抽完後,他才起身往屋子走去。
***
11号區域主要囊括的是白鴿湖一片大小島嶼,每一個島互相銜接。但名字卻與之無關,叫做——守燈。
因為守燈島每月隻農曆二十一這天在夜晚開放。
停車場人很多,歡聲笑語中,導遊的喇叭外放聲格外突出。
遊弋在車裡坐了兩個小時,等進出的人沒那麼多後才下了車。
在他前面走着兩對情侶,正讨論着看到什麼燈後一定不要說話,然後嬉笑着互問願望。
其中一個高個男孩攬着女朋友說,自己的願望是父母和小曼平安健康。
他身邊男孩問,那你呢?
高個男孩笑着晃了晃女朋友,說已經很貪心了,再貪就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