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的第三次采風本來已經計劃好要去的地方,被遊弋以工作為由拒絕了。
不是借口,他确實一直在忙工作。
張銳凡一通交代完,邊笑邊擠着遊弋往前走:“我大概知道我哥為啥不自己去踏雪屋了。”
他一副要編排自己老闆的架勢,遊弋并不感興趣,轉而問:“屋子都用雪字?”
“對啊,之前用的是數字。您要那會兒來就能聽見店裡喊着,‘3号的飯推遲半小時!’,‘8号的單子重新送一份!’,跟誤入牢裡似的。”
張銳凡昂着頭,得意地看着遊弋,有點等待評價的意思:“我來之後給改的。”
遊弋笑了笑:“四季變更?”
見他點頭,遊弋就沒再多問了。
拉開接收室的玻璃門,張銳凡進的時候回頭看了眼遊弋。
“不會記不住的,就像您住的聽雪屋在春天的時候叫聽心屋。還有卧心、踏心、觀心,吧啦吧啦,不過有點兒土就是了,好在我哥不管這些。”
遊弋沒說話,張銳凡走在前面自顧自解釋:“每個名兒就中間的字改一改,當時到了春天有些難,但想到春天我腦瓜裡就隻有一個詞兒。”
奶油小生不但心一點兒不壞,還會點吊人胃口的本事。
遊弋很給面子地問:“什麼詞?”
張銳凡賊兮兮的回頭,用氣聲說:“春心蕩漾。”
“......”遊弋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他,“和春有關系?”
“要不我說難呢,裝逼都裝到這份兒上了,總得給我今哥看看經理的本事吧。”
張銳凡和坐在辦公桌後的人打了個招呼,繼續說:“就拿聽雪屋說吧,秋天叫聽雁,夏天叫聽蟬,春天難不成叫聽葉聽風聽雨?那就分不出季節了。”
員工遞過來一個冊子,遊弋躬着身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落下最後一個點時,他聲音很淡地說:“也可以是聽柳,拂堤楊柳醉春煙。”
白鴿湖邊的柳樹這兩天已經有要發芽的迹象了。
張銳凡看着一手遒勁有力的字,不知道具體是被字還是話驚豔到。
他張口就問:“遊哥,你什麼學曆啊?”
“嗯?”
遊弋愣了愣,反應過來後,他撐着桌子一言難盡地偏頭:“你說村居?”
張銳凡有些啞口無言,一時有些拿捏不準到底是小學還是初中學的,或者高中?
就在窘迫時,取快遞的員工出聲了。
“您這......拿不動吧?”
*
“鐵皮筒子就不直溜,左右安頓着縫裡的泥上厚實點兒,看看,這他姥姥的到處冒煙!”
江牧訣手拿柴火棍,使勁敲着爐子後的煙管,硬生生敲下來一塊被熏黑的泥。
院子西邊有個棚,本來是給看家護院的狗弄的,自從土狗老死之後棚就閑置了。
今見山本來想再拉一條狗過來,但江牧訣說什麼都不讓,非得把連接廚房火牆的爐口收拾出來,弄上幾隻羊羔養一養。
今見山也隻能慣着,兩月前他着手研究了好一陣。
網上的視頻教學很簡單,但架不住他是個生手,硬是弄到快天亮才算是完工。
這麼費盡心思的工程,二位叔在手機上一頓炫耀後,沒有舍得先給羊崽子安頓地方。
硬是把小羊羔一直養在火房裡,想着等到了除夕,先用火爐燒出一頓美味的年夜飯。
終于到了除夕給爐子剪了彩,二人滿心歡喜添滿柴又壓了炭,還在棚底支了個圓桌,打算今晚的年夜飯就在院子裡吃。
柴火點着之後,二人在廚房裡頭開始洗洗涮涮準備食材。
結果,黑滾滾的濃煙順着火牆的縫直往廚房裡頭鑽,熏得二人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江牧訣一氣之下就把通宵處理工作的人給叫了回來。
沖鋒衣袖子卷到胳膊肘,今見山擺好勢子,蹲在地上端詳着還在冒煙的爐子。
片刻後,他平靜地下了結論:“這麼看來術業有專攻這話沒錯。”
“嚯,拿我這兒練手呢?”
棚下有個用輪胎裝的秋千,田烽就坐在上面磕着瓜子悠哉地蕩着。
見今見山回頭,他立刻說:“甭想往你那兒撺掇,不去。”
“幹的都是什麼活計,沒那精鋼鑽非要攬這瓷器活。我還擱那兒炫耀幾天,這要讓你大伯知道不得樂死。”
江牧訣絮叨着,敲了敲旁邊的牆:“趕緊想轍,裡頭煙還滲着根本沒法兒做飯。”
田烽吃着瓜子搖頭:“今晚的年夜飯我看要泡湯。”
江牧訣從圓桌下拿了個凳子走到田烽旁邊,坐下後抓了把他手裡的瓜子,順帶幫人推了推輪胎秋千。
“老馬說去他家過年非不去,瞧着了,這就是咱的好大兒,年夜飯準備給人吃食堂。”
田烽:“早上的飯菜還有剩吧?留着晚上當年夜飯算了。”
江牧訣:“咱倆的夠,多一個人可不一定。”
二人配合着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今見山。
今見山自知辦事不牢,邊聽着他們說話邊拿出手機開始聯系。
因為性取向,兩位叔叔在葉拂耳沒有太多朋友,有的都隻是田烽以前單位上的同事。
至于周邊離得有些遠的鄰居,都和今見山鬧過一些不愉快,今見山也是在那一次體會了什麼叫人言可畏。
“喂,劉工,過年好。”
“有個事兒想請教......”
“嗯,沒錯......”
一通描述完挂了電話,今見山看向巴巴看着自己的二位。
他悶咳了聲:“劉工說,這個應該是廚房廢除的爐口。”
買下這個房子之前,棚底确實是之前的廚房。
田烽點了點頭:“煙呢?為什麼不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