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見山松開遊弋的腿,然後把腳蹬往他腳下放了放,絲毫沒有察覺到遊弋面色不虞似的。
“任何情況,腳蹬絕對不能脫離腳掌,這是唯一能讓你保持平衡的東西。”
遊弋重新踩上,居高臨下地看他:“你可以用嘴說。”
“不如這樣來的有記性。”
話落今見山又使勁拽了拽他手裡的缰繩,這次遊弋反應很快地繃緊。
今見山松開手:“不錯,不至于摔死,包給我。”
把包遞給今見山,遊弋看着他背上後,轉身踩着腳蹬跨上另一匹馬。
今見山沒有回頭地指了指自己的腿,遊弋會意的按照他的指示跟着做。
馬腹夾了夾,身下的馬緩慢地走起來。地上的雪挺厚,中間有一條被長期踩踏出來的雪路。
今見山騎行在遊弋右前方,牽引着往鮮少有足迹的地方走。
大雪依舊在下,遊弋跟着漫步騎行在一片白茫中。
不辯前方險阻,不明腳下深淺,唯獨能看到的,隻有時不時回頭的高大背影。
遊弋拽着缰繩朝右邊拉了拉,又大着膽子夾了夾馬腹。
馬稍稍提速,很快和前面的人并肩,然後越過......
“拉繩子喊籲。”
遊弋稍有點緊張地雙手使勁往上提,沉沉喊了聲:“籲——”。
馬很快停下,他轉頭看向身側,撥着後頸處的頭發,問:“笑什麼?”
今見山面無表情,一本正經地說:“我沒笑。”
眼睛裡分明是帶了笑意的,人在接觸新領域難免會有出洋相的時候,不過遊弋也不在意就是了。
他眯眼看向前方:“能加速麼?”
“新手并不建議。”
遊弋問:“危險?”
“不然?”今見山反問,“擔心累着馬?”
遊弋眼梢微挑地睨着他:“你這麼說話沒有挨過打?”
“放心,真要挨揍也得先是你。”今見山見好就收,“先适應馬背上的感覺,一點點來。”
又慢步行走了二十多分鐘,夢境般的景色漸漸從眼裡褪去,那種空蕩茫然的窒息感絲絲縷縷竄回體内。
遊弋一遍遍調整,無果後不耐地說:“可以了。”
今見山一手拉缰繩一手抽煙,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等了半分多鐘,遊弋煩躁地扯下帽子塞進胸口的衣服裡,兩腿夾了夾馬腹。
速度稍稍提起來後,他又夾了夾,漸漸地從疾走變成馳騁。
風雪開始變大,從上至下的雪花簌簌全朝着臉砸來。
遊弋眯起眼,感受這種失控的感覺,然後一次次狠狠地夾擊馬腹。
“遊弋遊曳,自由自在的不受束縛?他們說,我們可以是水也可以是魚。”
解開枷鎖,然後投下,他成不了水也成不了魚。
“我甚至都不想知道你抱有什麼想法,你也不要因為所謂的經驗之談而想着要改變我什麼。知道嗎?我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看見你的每一眼都會讓我喘不過氣。”
他不是水也不是魚,他隻是荒蠻故事裡的另一個主角。
脾性怪異,行徑失控,處處透着荒誕不經的黑色幽默。
“遊弋——”
“每個人能舍棄的東西和人太多,而你,你不成功,也不特殊,更不高尚,倒确實像他們說的怪異。不妨你好好猜猜看,結果會相同嗎?我替你說出你心裡的答案,答案是肯定。”
“遊弋!”
今見山疾馳在遊弋身側,他渾身緊繃,血氣上湧,怒火無法阻止的從胸口一路竄到頭頂。
濃霧可以蒙蔽視覺,自認為腳下是一條直線,殊不知,遊弋将要橫向跨過那條供遊客騎行的主路。
一旦發生沖撞,不但害己,也害人擔上無妄之災。
“遊弋——!”一聲怒吼中,今見山終于等到人轉頭看過來。
發絲瞬間倒飛至面頰,面色蒼白的融進了天地,唯獨泛紅的眼睛裡恹恹的透着悲涼。
今見山直接無視,冷着一張極為淩厲的臉,咬着牙一字一頓低吼:“停下!”
瘋狂馳騁的人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不大,卻讓人覺得心髒發疼。
慘然的笑容過後,像是瘋狂的行為被逮住,繳械投降般雙手朝後狠狠提起缰繩。
“籲——”
又行一段距離,兩匹馬漸漸靜止在原地。
今見山直接跳馬而下,扔了背後的背包走到遊弋馬下:“下來。”
遊弋自上而下乜着今見山,他嗤笑一聲,利索地抓着馬鞍下了馬。
雙腳剛落地還沒有站穩,兇狠的拳風伴着刺骨的寒風陡然襲來,不給躲避的機會正中遊弋左邊的面頰。
胯間被震的生疼也比不過這一拳的力道,遊弋狼狽地踉跄幾步,腳下一滑雙手伏地跪倒在雪地裡。
不等喘口氣,後背的衣服猛地被攥緊向後拉起,逼得遊弋不得不跟着力道擡起頭。
緊接着男人反身,一步跨到他面前,相同的地方又是一拳。
遊弋四仰八叉地平躺進雪地,他不合時宜的想:該回了。
“你他媽想死?”
今見山雙腿岔開跪在遊弋兩側,擰着他胸前的衣服凜聲道:“要死他媽滾遠點。”
遊弋閉着雙眼慢慢笑起來:“怎麼,怕了?”
“怕?”今見山冷笑了聲,“是啊,怕你這種人沾我一身腥膻。”
“那你呢?”
遊弋緩緩睜開眼,上挑的眼睛連帶着眼梢都有種說不上的輕蔑:“你又是哪種人?”
今見山胸膛起伏地看着,沒有說話。
兩拳的力道很重,遊弋在口腔裡舔舐了一圈,偏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液。
他極盡譏諷地平靜道:“同性戀還怕沾腥膻。”
成年人的克制力在于言和行,可以歡天喜地或是哭天搶地,但決不該制造出讓人難堪的境地。
有些行為可以放縱但不能放肆,有些話可以試探但不能過于直白。
一旦行為放肆或是逞口舌之快,就會退無可退,以至于無法收場。
一上一下離得太近,近到今見山甚至覺得,呼吸吐納間全是對方須後水的氣息。
鼻梁上的小痣也格外清晰,不是褐色而是純黑色。
除夕那天今見山就清楚的知道遊弋識破了他,這不是不能被知道的事,更何況他從來沒有刻意掩藏過自己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