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上沒停的聊天,遊弋大概知道這個葉警察的父親是誰了,是經停超市,坐着輪椅收銀的那位叔叔。
葉警察話裡話外有很多溢于言表的感謝,每當要表示感謝時,都會被今見山巧妙的岔開。
遊弋猜,這份感謝應該是,給了葉叔一個精神能有所寄托的地方。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的人,車内很暗,隻能看到大緻的輪廓。
哦。
這下看清了,眼睛裡依舊含着慣有的笑意,還有一些看不懂的内容。
今見山挑了挑眉,嘴上回答着問話,眼神卻像是在問他有什麼事。
遊弋淡然地收回視線,原看向窗外。
“他也真能造謠。前兩天我跟着師兄去夕山巡查,看茉港已經開門了,我就進去轉了圈兒。你不是喜歡那裡的環境嘛,我想等休息了約你去那兒吃個飯。”
“估計也是着急你人生大事,那等你休息了打電話。”今見山說,“停車場停就行。”
“你不回經停啊?”
車停在守燈島的停車場,今見山推開車門:“回去趕緊睡,眼袋都快掉嘴裡了。”
說完他看向遊弋:“遊老師,方便一起吃個夜宵麼?我請客。”
遊弋看着他,隻遲疑了兩秒就跟着下了車。
“今哥那我回了啊,完事兒你等我電話。”
“嗯,慢點兒開。”
“放心吧我有數。”
等車走了,今見山掏出根煙點上,又給遊弋遞了一根。遊弋沒接,他隻好塞回盒裡。
“得走一段路。”今見山朝有車經過的方向指了指。
湖邊的風很大,沿着往島的方向走有很長一排路燈。
一團團橘色光暈看着很暖和,但迎面刮在臉上的風一點也不含糊。
今見山凍得沒抽兩口,在路過的垃圾桶上滅了。
“還以為你能抽完。”遊弋很輕地笑了聲。
“我發現你挺會陰陽人,”今見山拉過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上,“沒說兩句就噎得人接不上話。”
遊弋看着一排已經打烊的門面:“去哪吃?”
話題的跨度幾次下來都沒辦法适應,有種硬生生截斷的感覺。
今見山無語地問:“想吃什麼?”
“豆漿油條。”
“......”
今見山扭頭:“故意是吧?”
“所以,”遊弋和他對視,“問的意義在哪?”
今見山歎了聲氣:“出于禮貌,客套的問一句。”
遊弋颔首:“随便。”
一眼到頭沒有一家門面店是開門的,遊弋沒有多問。
他沉默地跟着另一個沉默的人,一直沿着路燈往前走。
“遊弋。”
“說。”
等了片刻也沒有等到下問,遊弋轉頭,發現旁邊的人正複雜地看着他。
遊弋皺了皺眉:“有話說?”
今見山盯着,須臾後收回視線,很輕地搖了搖頭。
等遊弋也看回前方,今見山稍稍落後半步,再次不動聲色地看過去。
許久後,他眨動着眼睛,微仰起頭看向夜空。
快到守燈島的橋右邊有一條沿湖公路,被雪壓彎的繁茂枝蔓籠罩在頭頂,搭出了一個拱形的白黑色隧道。
鋪了一層雪的公路在光照下,呈現出奇形怪狀的瑰麗倒影,從頭一眼看不到尾。
遊弋掃了眼路旁的限速指示牌,所以葉警官的車可以直接抵達目的地。
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今見山并沒有這麼要求。
路兩邊停了非常多的車,有些地方甚至停了兩排,好幾個身穿黑衣熒光條的代駕等在路兩側。
根據晃晃悠悠走出的人群,以及周圍用酒瓶粘黏的小燈,遊弋這才确定,這是一條酒吧街。
“平時喝酒麼?”今見山問。
有點冷,遊弋下巴抵在領口,悶着聲音說:“很少。”
“這兒很多家都有自釀的果酒,度數有高有低,改天可以來嘗嘗。”
遊弋有些疑惑地看過去:“為什麼改天?”
“現在?”今見山看着他眼尾處的光斑,“淩晨一點多?”
遊弋:“有問題?”
今見山:“這幾片區域,尤其是半夜,沒人敢不開車就在外面喝酒。”
遊弋也隻是就他的話問一問,其實并沒有想喝酒的意思。
今見山卻掏出手機給他解釋:“整個葉拂耳有七個縣,下轄有八個鄉十一個村。每一個區域都有各自的村鄉管轄,一層層往上,這些區域當中隻除了2、9、11、17号四個區域。”
遊弋看着他呼出的白霧,靜靜聽着。
“因為四個區域一個在湖北段,一個在南段,一個在西段,一個在東段。”
今見山邊說邊用食指給他隔空畫了畫,畫完似乎太冷又揣進兜裡。
“四個區域都是軍事基地,所以即便撤走後,也沒有下發一個正統的轄屬文件。各個縣官員做了很多書面申請,但骊城沒有給過任何答複,甚至都沒有正面回應。”
遊弋聽的認真,旁邊人忽然輕輕撞了撞他:“猜一猜為什麼?”
“不轄屬,代表的是無限期再次駐地。”遊弋悶在領口說。
“真聰明,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會将9号區域,稱為燙手山芋的重要原因之一。”
今見山說:“在半夜這裡不會有的士,因為一旦出事,等派出所的人碰頭黃花菜都涼了。遊客還行,主要司機師傅惜命。”
遊弋涼涼說了一句:“就像長達灣派出所帶人調查,需要叫上三個五林派出所的警察一起去。”
“......遊老師說的沒錯。”
今見山噎了噎,垂頭又搗鼓了會兒手機:“可以喝了。”
“嗯?”遊弋看他。
“不過要盡興可能懸,”今見山從兩輛車的縫隙穿進去,“機場接人的大巴四點經過。”
不知道葉拂耳的人是不是都相互認識,反正在今見山這裡,真的印證了什麼叫條條大路通羅馬。
遊弋真的挺佩服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