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車堵住的酒吧是個三合院,一進院子能看到直對的門頭上挂着四個字——夜不歸宿。
屋檐上挂滿了燈帶,底下連通的長廊上,分散坐了幾個聊天說笑的男女,剩下的倒是和住宅沒有什麼分别。
今見山熟門熟路地走到直對的房屋前推開門。
門頂上的鈴铛發出很清脆的一聲響,緊接着是非常獨特的煙嗓音。
遊弋也低着頭跟進去。
昏暗的屋子中間打着聚光燈,立式麥克風前坐着一個女人。
一頭黑色長卷發,畫着濃妝,大冬天隻穿了一件黑色短袖T。
是個挺漂亮的女人,隻不過嗓音有點奇怪。
唱着一首遊弋沒有聽過的歌曲,但不妨礙他聽出歌詞裡的纏綿。
女人掃了眼遊弋,然後很有深意地看着今見山,邊唱歌邊朝右邊指了指。
裡面的桌椅擺設有點像國外鄉村的酒吧,兩頭很長的吧台前放着高腳凳。
靠門的牆邊一排四人對坐的單人沙發,人基本坐滿。
拐過長廊,一直走到最裡面的角落處才找到一個空位。
“這首歌聽過吧,”今見山脫了外套,搭在旁邊的沙發上,“《親密愛人》。”
遊弋搖頭,也脫了外套搭在旁邊。
今見山絲毫不意外,坐下後,他将桌上的菜單推到對面。
“看看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黑色硬紙上寫了一堆辣條牛肉幹之類的小吃,還有各種中英夾雜的酒和價位。
遊弋粗略掃了一眼原推回去:“我抽根煙。”
“行。”今見山按了呼叫鈴,“喝的也随便?”
“嗯。”
服務員很快過來,熟絡地說:“今哥,還是老幾樣?”
“讓你們老大把藏在雪裡的年貨分點兒過來,”今見山說,“給他說,拍照的事兒我答應了。”
遊弋從騰起的煙霧間,望着對面的今見山。
“那您虧了啊,”服務員給他們倒上水,“老大本來打算用那壇梅酒賄賂您呢!”
今見山啧了聲:“也加上?”
“我看行!”
服務員笑呵呵地走了,今見山抽出一旁的濕巾遞過去:“估計有點兒慢。”
“不急。”遊弋舉了舉手裡的煙沒接,今見山便自己擦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分鐘,兩人都沒有說話。
輕緩纏綿的音樂停了,麥克風傳來男人說話聲。
“夜不歸宿的日子過得總是快了些,元宵節沒來呢,就有人讨要起元宵了。那這樣吧,咱今兒順帶把中秋也過了。”
周圍的人反應算快,在聊天的空檔中還能捧場地鼓個掌。
今見山叼着煙也鼓了鼓掌,拿下煙的時候,他還很痞地吹了個非常響的口哨。
“一首《水調歌頭》送給各位,無關乎思念,隻品這夜不歸宿的杯中酒。”
銜接着停止的歡呼聲,女人聲再次緩緩響起。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阙,今夕是何年。”
......
今見山滅了煙,正要說一說唱歌的人,擡眼就發現遊弋直直看着水杯。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眸光幽深的仿佛不可見底。
這種時候不該打擾的,但今見山還是用打火機,輕輕敲了敲桌面。
“進來的時候,看到右邊廊階上的幾個缸了吧?”
遊弋掀起眼梢,眼裡看不出任何内容地看着今見山。
等了幾秒不見回答,今見山又問了一次:“院子右邊的廊階上有幾個缸,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吧?”
沒看到,但遊弋還是嗯了聲。
“那缸裡藏了很多東西,金槍魚、烏雞、獅頭鵝,還有......”今見山偏頭想了想,“白鴿湖的鴿子?”
畢竟沒見過缸,也不知道說的是真是假。
遊弋問:“沒有冰櫃?”
“冰櫃裡都是酒,混到一起味兒不好吧?”
今見山說:“不過關于缸有個故事,你聽麼?”
“司馬光砸缸?”
“......”
今見山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出聲:“救誰?那些被凍住的雞鴨鵝麼?”
遊弋淺淺笑了笑:“講吧。”
“你是北方人,應該知道農村在冬天的時候,食物怎麼保質吧?”今見山問。
遊弋拿起水杯:“講故事還需要......”
“遊老師。”
面前的男人微微擰起眉,打斷他卻又沒有下文,隻有點冷硬地看着他。
遊弋也收斂起神色,放下水杯:“說。”
今見山直直盯着遊弋的眼睛:“平鋪直叙的故事三言兩語就能講完,然後呢?聽你嗯一聲,咱倆接着大眼瞪小眼麼?”
酒吧裡基本都是年輕人,三三兩兩說笑聲非常熱鬧。
好比身後的一桌,正聊到學校後門打群架的熱血青春。
遊弋認為自己确實是個無趣的人,可能在無趣前還要加上一個非常。
但是突然被這麼直白的點撥,換做任何一個人臉上都有些挂不住。
遊弋窩進沙發裡,沉默地望着今見山的眼睛。
今見山是一個情緒很外放的人,如果不高興渾身上下都會有種淩厲感。
所以隻稍打量,遊弋能再次得出結論,那個在去莫諾山的車上就曾得出過的結論。
遊弋問:“我讓你覺得不舒服?”
雖然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今見山又抽出根煙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