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頭燃起,他坦然地點頭:“沒錯,我覺得不舒服。”
兩人沉默地看着對方,遊弋沒有問原因,今見山也沒有自行解釋。
話算是開了個頭就已經在各自心裡打上一個結果,又在雙方移開視線後,頓覺無聊至極,最後還是今見山先敗下陣來。
“你是一個很有禮貌的人,會說謝謝抱歉,但是遊老師......”今見山說到這裡停下。
他把要說的話在嘴裡過了一遍,才說:“這兩個詞兒做不到任何情緒反饋,而人際交往中這一點非常重要,不然換做誰都會覺得剃頭挑子一頭熱。”
遊弋不贊成地皺了皺眉:“你所說的情緒反饋需要一個關系認定,我們勉強算得上是朋友,但這種無足輕重的關系,我想不到任何情緒反饋的重要性。”
“無足輕重......”
今見山咂摸了遍話裡的意思,末了垂着頭沉沉笑了聲:“說的也是,那遊老師還聽麼?”
不等遊弋說聽不聽,他問:“冬天的農村除了地窖,食物還能怎麼保質?”
沉默片刻,遊弋回答:“室外雪地。”
“沒錯,夜宿老闆天天住酒吧,隔三差五就能收到城裡的父母給寄的東西。真空的倒還好,那些個雞鴨魚卻不太好存放。”
“之前買過一個冰櫃,但東西太多依舊放不下。最後他急中生智,把院子裡的雪歸攏到角落。”
今見山語氣不改,像是剛才的話根本沒有影響他:“你覺得能在裡面存放多久。”
遊弋:“即便雪化了也還能存放兩天。”
今見山問:“畢竟已經凍住了,你是這麼想的對吧?”
“嗯。”
“那再結合酒吧的院子呢,”今見山眼底閃過笑意,“還這麼想嗎?”
遊弋沒明白兩者有什麼關系:“所以?”
今見山搖了搖頭,示意他别急:“他把能往雪裡放的東西一股腦全埋進去,除了雞鴨魚外還放了很多漿果。都是些平常舍不得吃的東西。”
今見山說話的聲音,在淡淡音樂聲中非常舒緩。
遊弋聽着,腦子裡自動補全畫面,甚至連漿果都能想出許多種。
“雪堆也不算多高,差不多到小腿吧,但鋪的還挺平整。一進門跟早市似的,他還特意在旁邊立了個牌子,上面寫着......”
今見山頓了頓,稍稍歪着頭,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雙鬼拍門,小心伏擊。”
遊弋沒有聽懂:“什麼意思?”
“象棋裡的殺招,關于牌子還有個小故事,一會兒給你講。”
今見山說:“我再問你,現在雪還沒化,東西又為什麼會改放到缸裡?”
“被偷了?”遊弋撐着額角看他。
“要偷的話連缸一起抱走不是更方便?”
每個桌子頂部都打了束燈,今見山前傾身子湊近在燈光下。
灑下的光暈照的他鋒芒又溫柔,倒顯得不是那麼真實了。
遊弋忽然有些後悔,剛才不該那麼說。
“沒有被偷也沒有被搶,更不是為了圖方便,而是——”今見山刻意向周圍掃視了一圈。
他營造出極其神秘的氛圍,壓低聲音沉沉說:“那酷似早市的雪堆,被喝多酒的顧客尿化了。”
遊弋:“......”
隻是經停的老闆屈才了,明明是一個很低俗的故事,他卻接連抛出問題中和了這種低俗。
就好像喝多酒的随地小便才是人間真實,而酒吧拐角處的‘冰箱’則是天真爛漫。
“所以,那些食物隻能存放一天。”話音一轉,今見山又說,“牌子的小故事還聽麼,算是經停經理偷偷告訴我的秘密。”
遊弋笑了笑:“知道秘密兩個字的意思吧?”
“遊老師會說出去麼?”今見山問。
遊弋撐着額角的食指敲了敲:“難說。”
“這麼看來我隻能憋着了。”
“說吧。”
今見山失笑地搖頭:“老闆在做牌子的時候沒有找到木闆,臨時用了個紙箱,RTX4090知道麼?”
“顯卡。”
遊弋看着完全不像是工作以外還會碰電腦的人,更何況是這種跟遊戲配置要求有關的東西。
今見山随口一問的問題,沒想到能得到準确的回答,以至于他意外的都忘了要說什麼。
“看來遊老師平常也會玩兒遊戲?”今見山問。
遊弋喝了口水,敷衍地嗯了聲。
看他不想就這件事多說,今見山接着繼續:“沒錯,他偷摸買了個死貴的顯卡。東西也已經偷摸地換上了,破盒子卻舍不得扔。”
“趁人回家的時候弄成了牌子,上面裹了一層油紙,但正好被前來拿酒的經停經理瞧見了。老闆為了堵那小子的嘴,忍痛塞了一瓶草莓漿果。”
話音剛落,今見山食指按壓到唇珠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今見山靠坐回去,看向遊弋身後:“這麼久以為反悔了。”
遊弋跟着擡眼看過去。
來人穿着一身運動裝,戴着金絲眼鏡。
屬于那種不用過多了解,就能感受到親和力的長相。
“我當小骁胡說呢,下星期的事兒那就定下了?”男人手裡各端着一個托盤,穩穩當當放在他們的桌上。
不等今見山介紹,看着遊弋伸出手:“趙别,老今的朋友。”
遊弋站起來,握上他的手:“遊弋。”
“很高興認識你。”趙别輕撫着他的肩,示意他坐,“吃了私人菜的都能算得上是朋友,更何況這兒還坐着個媒介。”
媒介今見山叼着煙,從托盤上往出挪碗碟:“别套近乎,驗完貨再說。”
“這是後知後覺一壇梅酒虧了?”趙别笑着搖頭,“我聽容刻說,滿城村銀貨兩訖,合着對人不對己啊。”
想起沈容刻告密馮勳的那件事,今見山佩服地說:“我聽老石說你們悄摸建了幾個群,就我不在裡頭?”
“呦,怎麼又出來一個大嘴巴。”
“你們都一般黑。”
瞥見不遠處走來的人,今見山彈了彈煙灰:“他是不是每次都故意輸,就為了明目張膽展露自己的癖好?”
趙别扭頭看過去:“誰知道,但是癖好倆字用得不合适了啊,誰還沒點兒難以啟齒的喜好了。”
聽着他們說話遊弋也轉頭,從潇灑倜傥的走路姿勢和奇怪的嗓音,以及兩人說的話。
遊弋當即斷定,進門時看到的這個黑色長卷發,挺漂亮的人是個男人。
“Hib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