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
院子裡傳出田烽的聲音,二人對視一眼,利索地起身往回走去。
“嘗嘗我的拿手菜。”江牧訣用筷子點了點涼拌茄子。
遊弋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咽下去後給出評價:“很好吃。”
為了讓話的可信度提高,遊弋又夾了一筷子,今見山在一旁看着沒有出聲。
涼拌茄子輔料用了蒜末和小米椒,顯然,遊老師又開始騙人了。
“我記得得有二十多年了吧,诶,那會兒臭小子剛來的時候多大來着,六歲七歲?”江牧訣問。
“剛六歲,白糯糯的一個小團子,忒招人稀罕。身上背着個書包,旁邊立着一個比他還高的行李箱,見着我倆的時候手就這麼背在身後。”
田烽邊說邊像模像樣地學起來:“兩位哥哥好,我叫今見山,是今旭和魏微岚的兒子,他們讓我在你們家裡小住一段時間,打擾了。”
形容怎麼都沒辦法和現在的人扯上關系,遊弋下意識往身邊的男人看去。察覺到視線,今見山夾了一塊清炖肉放進他碗裡。
“聽他們造謠,我六歲的時候有一米三多吧,行李箱可能比我高麼。”
“别放屁,剛部隊回來的時候你就見過我,田叔你也見過幾次,扭臉從叔變成哥。”江牧訣指了指今見山,“小遊,人雞賊着呢,我估摸着是要寄人籬下了,趕緊嘴甜起來怕受欺負。”
田烽笑起來:“可不是,一年級就能在家長會的時候幫着打掩護了。”
“打掩護我都不覺得稀奇,你說屁大點兒娃娃學什麼不好?”
江牧決說:“多大來着,初二吧,拿着他爸媽寄回來的破機子就知道賺同學錢了你說說!”
田烽大笑起來:“單人兩塊,集體五塊,雙人合照十塊,回來我問為啥,人給我說那倆一看就早戀!”
眼看形勢一路要往奇怪的方向發展,待一桌人笑完,今見山趕緊找了個話題打岔:“明軒上午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伴郎那邊兒有個人來不了讓我給湊個數。”
二老互相看了看,硬生生把搭好的戲台子給拆了。
“他老子早上也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你當伴郎了一早就得去接親,擔心我倆沒車送,讓頭一晚過去住着。”江牧訣不太高興,“又不是七老八十的,這兩天閑了把我車洗了送回來。”
“您悠着點兒開。”
“還有,三十生日自己看着野去,”江牧訣說,“估計老馬不能放我倆回來。”
“對了,我還正要問你,”田烽問,“前些日子店裡出了事兒?”
今見山:“......”
真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今見山擦着嘴角笑起來:“馬隊怎麼跟您說的。”
“還帶靜觀其變的!”江牧訣瞪着眼,“你給我往全了吐露!”
這種事瞞不住,即便是現在瞞住了,等過幾天婚禮的時候二老肯定要追着馬隊長細問,今見山快速在腦中想好說辭。
“前些日子我帶着遊弋去采風,回來之後他為了設計的事情連軸轉了三天。好不容易忙活完睡了,湊巧清洗玻璃的工人上門,敲了半天門才把人叫醒。狀态不好讓員工懷疑吸D,馬隊過來帶着人去做了發檢。”
到這個時候遊弋才聽懂他們聊得是什麼,不過回答就耐人尋味了。
不可否認,今見山确實很能掌控局面,用一句簡單的話就遮掩了最重要的原因,根本無需他解釋自己的狀态為什麼會被别人懷疑。
田烽立馬着急問:“小遊,沒給你添麻煩吧?”
遊弋笑着搖頭:“晚上做的發檢,白天的時候也補過覺。”
“誰舉報的?好端端懷疑到那兒去也真真是個人才!”
“事兒過了,我也請遊老師吃了飯,您二老别到時候見了誰都打聽。”今見山說。
遊弋接上:“員工也道過歉,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我就問了個誰也沒說要追究,瞧瞧你們這一唱一和的。”江牧訣說,“行了,沒添麻煩就成,還有啊小遊,你怎麼回事兒,那工作再重要能連着三天不帶合眼的?”
遊弋解釋:“不是經常。”
“前幾天我才看過一新聞,二十多歲小夥兒加班猝死,這種急性的病管你是不是經常,哪口氣兒提不上來說跌過去就能死了。年紀輕輕讓爹媽白發人送黑發人,殘不殘忍。”
“你們年輕人一點兒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那破工作能幹幹,不能幹趁早拉倒,耗着命賺來的錢也得有命花。”
江牧訣闆着臉數落:“要真死得利索也算是一河的水塌了,就怕再得個癌症什麼的,死又麻溜死不了活又活得受罪,讓家裡人見天兒看着得多難受。”
江牧訣還在說,遊弋舉着筷子一言不發地聽着。平常李棠那幫子也經常會數落他,但感覺非常不一樣。
此刻他像是坐在自己家中,聽一個關切他的家人用一種亟待上手的方式訓斥,告訴他,極度不贊成這種不愛惜自己的行為。
“我說話堵着你嘴了?”
遊弋茫然地擡頭,田烽笑着說:“你江叔的意思是,你吃着他訓着,倆挨不着。”
“多謝啊遊老師,幫我分擔了火力。”今見山垂着頭邊笑邊低聲說了句。
江牧訣哼了聲:“别嫌我話說的不合适,沒人在旁邊兒叨叨着一個二個都不自覺。行了,多吃點兒,瘦的跟個猴兒似得,肉用手抓着吃,家裡是沒水還是沒香皂?”
陰沉沉的天終于下雪了,如鵝毛般的雪大片大片降落,在靜谧的夜色裡格外寂寥。
空曠中青磚紅瓦照耀出燈火,袅袅白煙從斷斷續續的咩叫聲處徐徐上升,在這寂寥中更顯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