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的時間比往常都要久,二老吃完坐在沙發上評頭論足地看電視,兩個年輕人将餐桌收拾幹淨,端着碗碟去了廚房。
“你也知道部隊上待過的人很多習性都改不了,江叔性子直又帶過兵,看不慣的地方基本不會忍着,容刻他們每回來都得挨兩句說。”
今見山把空幹淨的菜籃子放在櫃子上:“不是什麼用長輩的姿态習慣性教育晚輩,單純是關心。”
遊弋洗着碗,聽了解釋笑了笑:“不至于好賴分不清,想多了。”
“能不逐字較真麼?解釋兩句也是做個鋪墊,等下回再被罵也不用費口舌了。”今見山走到遊弋身側,占用他的水龍頭搓揉着手裡的布子。
今見山的袖子挽到了胳膊肘,右臂隆起的青筋上橫亘着幾道突起的疤痕,有一道甚至從腕部延伸到了内肘,且所有痕迹都很平直。
像是被利器瞬間劃開,而根據縫合過的疤痕顔色來分辨,愈合的時間并不是很久。
之前一同睡過,應該也有其他機會見過,可遊弋好像從來沒有注意到他的手臂。
抛開這些,有力的手臂也讓他當下确定,之前挨得那兩拳絕對收了很大一部分力。
今見山洗幹淨把水龍頭還給遊弋,擦着操作台說:“不過來來回回這麼多裡頭,二老基本不會說一個人,遊老師猜猜看?”
“馮勳。”
“操。”
今見山撐着桌子轉頭:“你用不用去測測智商。”
“送禮江叔說過李棠,剩下見過的人裡隻有他符合。”
今見山颔首:“沒錯,但我覺得你的依據跟符不符合沒有關系。”
遊弋洗着碗當做沒有聽到,今見山盯着他看了會兒,繼續手上的動作。
“每回不等江叔開口,他能先揪着二老的毛病開始數落,什麼不能在家裡常待着,必須要玩兒益智類遊戲。來回都是講一些預防老年癡呆的話題,時不時還指出他們的行為是先兆,逼得二老一見他就頭疼。”
頓了片刻,今見山叫了聲:“遊老師。”
“說。”
今見山把布子扔進水池裡,靠着操作台看遊弋:“畢竟還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難免一幫人會湊一塊兒。之後如果我身邊的人讓你覺得不舒服,你可以不用顧忌我,當然,除了二位叔叔。”
其實在今見山刻意繞到馮勳的時候,遊弋預感到他會提起喬納爾和酒吧的事情。
本以為今見山會說一些維護的話好讓他不要放在心上,現在這麼說倒确實出乎意料。
将最後一個洗好的碗放進架子裡,遊弋關了水龍頭,倚靠在櫃門邊和今見山對視。
“别人相處起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但勳子的話......”今見山思忖道,“難說。如果讓你不舒服了不用慣着,更不用擔心會不會影響我和他之間的關系。”
遊弋問:“可以上手?”
今見山:“先說好,我隻能袖手旁觀。”
遊弋煞有介事地點頭。
廚房全部打掃幹淨,兩人回到客廳和叔叔們打了聲招呼,今見山拿着一壺茶帶着遊弋往東邊的屋子走。
東邊一整排除了雜物房隻有一個門鎖,今見山推開屋門,探手按下門口的開關。
“自從經停開業後我就被趕出去了,屋子雖然有點兒冷,但江叔每天都會打掃。”
打量别人的私人空間并不禮貌,架不住一眼便能攬盡。依舊是一水兒的實木家具,不太大的雙人床側對着門。
床左邊窗前是書櫃和書桌,角落是衛生間,靠近門邊是一張橫向沙發和茶幾,而門直對的是一架闆闆正正的桃木色鋼琴。
屋子很大東西卻很少,遊弋換上今見山扔過來的拖鞋,在旁邊的沙發上落座。
今見山去衛生間洗了個手,然後坐到旁邊給倒上茶:“遊老師在哪兒畫,要現在的位置隻能畫背影了。”
“有要求?”
今見山反問:“可以提?”
“去拿紙筆。”
書櫃裡有A4紙,今見山拿起又放下。最後在抽屜裡取出一個舊相冊,翻開看了看,很滿意地拿了鉛筆和橡皮走回去。
“給别人拍了不少照,自己的倒是一張都沒有。”
今見山把相冊打開,敲了敲一片潔白的封二:“畫這兒?能算得上是特輯了。”
遊弋從他手裡接過,翻着看了看,随口問:“不自拍?”
“遊老師還知道自拍功能?也是,畢竟無師自通。”
今見山又招惹起來,見遊弋半眯着眼看過來,又見好就收地朝鋼琴走去:“有沒有想聽的。”
他坐在琴凳上打開蓋子,手指撫上琴鍵時遊弋也沒有想出要聽什麼。
然而下一刻,舒緩低沉的樂聲乍然在靜谧的房間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