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創造性的第一步就是好奇心和興趣的培養。*我沒有扼殺你,所以你不該在這個年紀,用所有智慧去思考我、揣摩我。”
沙棗樹瘋狂擺動,二樓小窗終于出現了亮光,遊弋用盡渾身力氣,使勁從縫隙往裡看。
黑色影子似有似無地晃蕩在屋子裡,最後終于出現在一掌寬的空隙處。
遊弋恍惚想起他曾教授過的一句話——不能為了修飾建築的一部分,從而損害它的完整性。
一滴兩滴三滴......按壓下去的土腥潮氣卷土重來,湖面發出的聲響并不是叮咚悅耳聲,更像是沙棗砸落在地上的聲音。
黑色簾子慢慢合攏,稍一眨眼便窺不見一絲光的存在,遊弋掐住指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
日出牢牢藏在幕後,氣勢磅礴的烏雲驟然亮起藍紫交加的枝丫,似乎因為無法退場而極度不滿,受熱膨脹的空氣也擠壓出巨大的聲響。
厚重的嘶鳴在炫目中一聲接着一聲,好不容易在破曉時分叫醒沉睡的人,尾音剛落,餘音還在回蕩,靜谧的玻璃屋乍然接上。
***
許兵找到葉拂耳連帶着所有事情都從許炎志的公司傳了出去。
從幾天前許炎志就想方設法聯系遊弋,電話工作号沒停地解釋,終于在今早逮住遊弋。
電話裡的解釋還在繼續,遊弋翻看着紙張間歇安撫一句,直到對方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
“手邊有滿城村的數據麼?”遊弋問。
“遊總您稍等。”
沒等多久,電話那邊的許炎志說:“遊總您說。”
“傾斜度和預期有一些出入,如果變更為曲線,緩沖平台能擴大多少?”
兩人通過電話商榷滿城村的勘測結果,書房時而安靜的隻有沙沙書寫聲,時而又是冗長的談話聲以及鍵盤敲擊聲。
外面的大雨已經變作穩定的中雨,距離五十米外有個打着傘的男人,手提一個黑色旅行包朝昏暗的屋子走近。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遊弋愣了愣,他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早飯剛過一個小時。
電話裡的聲音還在繼續,遊弋緩緩扭頭看向玻璃窗,随後又确認般再次看向時間。
這時候門鈴聲又響起,他整個人陡然松懈下來,對着電話裡說了聲“抱歉,稍等”,然後起身朝長廊走去。
而在看清門外的人時,遊弋又恍惚了。他盯着那個黑色旅行包,沿着長廊慢慢走近到門口。
握上門把手,遊弋做好一切準備拉開。然而準備做的還是不夠充分,他沒有設想過當下該怎麼應對。
“連着兩晚沒睡快猝死了,要不賣身的含義遊總再深想一下?”
沒有聽到聲音,今見山整張臉埋進肩窩,使勁拱了拱:“遊弋,我在跟你說話。”
“工作很繁瑣?”
今見山單手抱着遊弋,把大部分重量落在他身上,悶聲問:“知道臉盲的意思麼?”
“字面意思應該很好理解。”遊弋望着雨霧,握緊拳又松開。
今見山問:“記得在喬納爾拍過你吧。”
“嗯。”
“你的照片隻需要調整參數,但比任何人都像是P的。”
“過獎。”
今見山顫動着胸腔沉沉笑起來,不清楚是紮在下颌上的頭發,還是噴灑在脖頸上的呼吸,總之遊弋覺得有點癢,所以他跟着笑聲漸漸浮起笑容。
進了屋子,今見山不見外的開始往外拿東西,什麼睡衣、充電器、洗漱用品等。
遊弋這才發現旅行包的大小有區别,顯然不是前晚放在平台上的。
“你不會一晚沒睡吧?怎麼感覺病恹恹的。”今見山問。
遊弋應了聲,轉而想起還有人正等着。他看了看床上的一堆東西,什麼也沒說的朝書房走去。
等書房想起隐約的聲音,今見山慢慢躬身蹲下,雙手捂着頭,将臉埋進幹淨平整的被子上。
三五分鐘後,他拿上洗漱用品和睡衣往浴室走去。
半開的窗戶右角有一個晾衣架,今見山走近摸了摸挂着的褲子。
半幹,可以确定用了洗衣機,他用手背貼上側挂的黑色内褲褲腰,可以确定搭起來的時間不久。
會議電話沒有進行多久,等今見山從浴室出來,遊弋也剛巧從門外走進。
兩人在門口相遇,對視幾秒,今見山皺着眉拉過遊弋的胳膊,探手附上他的額頭。
距離太近,遊弋感覺自己被潮濕的水汽包圍了。短短幾秒不夠體會什麼,他被今見山不由分說地拉着往床邊走。
今見山拉開被子:“躺進去。”
遊弋看了眼,什麼也沒說地掀開被子照做。今見山走到書桌前,從黑包裡拿出一個白色中号藥箱,然後又提着走回來。
他把藥箱放在床頭櫃上,拿出體溫計甩了甩,看完遞過去:“會用吧?”
“......”
遊弋忍住反唇相譏,說:“不會。”
“嗯,看起來确實不像會。”今見山笑着湊近,“胳膊擡起來,左胳膊。”
水汽已經揮發幹淨,清淡的柑橘香氣直往鼻子裡鑽。遊弋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目,在冰涼襲來時平淡地挪開視線。
今見山拿出需要的東西一一備好,然後拿過遊弋的右手平展在眼前細細端詳。
手的溫度非常低,傷口相比之前又紅腫了些,好在沒有化膿。他拿過消毒劑:“有點兒疼,忍忍。”
“嗯。”
其實如果不是今見山拿過手端詳,遊弋甚至忘記自己手上有傷的事。
傷口不疼,消毒劑殺菌的時候也不疼,但看着遲遲沒有舒展的眉頭,遊弋忽然覺得應該疼。
手心裡一陣吹來的涼風,片刻後空氣都是淡淡的藥香,今見山捧起他的手開始一圈圈認真纏繞繃帶。
很工整漂亮,别的遊弋不清楚,在這上面确實是個有經驗的人。
今見山輕輕放下手,湊近正準備拿體溫計,遊弋先他一步拿出來。
“會看麼?”今見山笑問。
面前人的存在感太強,緻使遊弋有些心不在焉,結果惹得人開始催促:“遊老師,你要不會就給我,再看下去又得測一遍。”
“正常。”
遊弋扭過身準備往床頭櫃放,結果半路被截胡了。他索性平躺在床上,手臂搭上眼睛開始入睡。
體溫确實正常,今見山放下心将體溫計放回藥箱,然後按下遙控。
等窗簾完全閉合隻剩地燈的光亮,他繞到床的另一頭掀開被子躺上來。
身側平躺的人照舊用手臂搭着眼睛。盯着看了會兒,今見山輕輕捏住朝上的指尖。
碰上的一瞬間手很明顯地顫了顫,不清楚是不是被涼意傳染的原因,今見山不自主也跟着顫了顫。
幾秒之後,今見山又否定這一推斷,因為心髒怦怦跳動聲在寂靜裡震耳欲聾,包裹住冰涼的整個掌心開始發燙,仿佛要灼傷皮膚。
下.半身已經有活泛的迹象,今見山松開手,一路摸過繃帶握上手腕,将搭在眼睛上的手臂取下,順勢摟住仰面躺着的人。
“要不你抱着我睡?”
不出所料,沒有人搭理。今見山笑着用鼻尖蹭上鋪散的發絲,又忍不住湊近貼上漂亮的鬓角。
落下一吻後他原躺回去,不打招呼直接穿過脖頸把人摟抱進懷裡,然後肆無忌憚地吻上發頂。
“不說話那就還這麼着。”
片刻後,悶在喉結處的遊弋低聲問:“我有選擇?”
“抱歉,”今見山撥過遊弋的腳夾在雙腳間,同時拽着他的手環抱上自己的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