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燦燦的向日葵高昂着頭,被陽光照曬的舌狀花瓣洋洋自得地随風搖擺。
不忍直視的藍天揮下團團白雲,本想眼不見為淨卻失了準頭,跌落在肥沃山坡上供花瓣肆意打滾。
具體是怎麼開的門、怎麼帶着人來到山坡、怎麼又在院子裡了,今見山一概不清楚。
他滿腦子除了“我愛人今見山”六個字外什麼都沒有,眼睛裡能看到的也隻有遊弋這個人。
“今先生抽煙嗎?”
前面怎麼介紹來着,哦,好像是許什麼,今見山穩下心神接過:“謝了。”
許炎志有些尴尬地說:“上回的事情實在是抱歉,公司那邊不清楚具體情況才洩露了您甲方的身份,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當面道歉,您别往心裡去。”
“許總言重了。”今見山笑了笑,繼續看向在人群中讨論着什麼的遊弋。
見他确實不在意,許炎志放下心也跟着目光看過去,笑着說:“這是我第一次離遊總的私生活這麼近,沒想到再是厲害的人也是普通人。”
普通人......今見山心裡重複這三個字,莫名很喜歡:“嗯,他很厲害,也是普通人。”
“是啊,消息傳回的時候清出高層們就差大擺宴席慶賀了,”許炎志失笑地搖頭,“我叔高興得幾天都沒合眼。”
高抛在天空的心髒猛地下沉,今見山迅速回想介紹時下屬的态度。
應該很吃驚,不過原因很簡單,這些人不是遊弋公司的人,而這位許總卻和清出有密切聯系。
“聽起來像是清出集團對遊總的性向見怪不怪,我還以為遊總喜歡我和性别無關。”今見山攥緊手裡的煙,戲谑的語氣中略帶吃味。
許炎志心下一緊,瞬間反應過來這是給人添堵了,趕忙解釋:“今先生誤會了,雖然一直不清楚遊總的性向,但他本人非常潔身自好,我從來沒有聽過有關他的任何負面消息,您可千萬别多想。”
“能讓清出集團大擺宴席看來是對遊總百利無一害,”今見山笑笑,“我還藏掖着怕影響他,沒想到反而是他給足了我安全感。”
許炎志尴尬地趕忙颔首:“遊總能公開足以說明對您的重視,而且您二人的關系不會對遊總産生任何不好的影響,您放一百個心。”
之後又聊了幾句有關屋子的建造問題,今見山聽得敷衍,回答的更敷衍。
等人識趣走了,他看着屋子裡巡視觀察的遊弋,片刻後走出院子回到車上。
兜頭澆下的涼水冰冷刺骨,今見山仰靠在座椅裡閉上眼睛、他一遍遍回想許兵問過遊弋的那幾個問題。
許久後,他扔了手裡碾碎的香煙,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那邊蘇夢接的很快:“我正要給你打......”
“查,”今見山打斷,艱難吞咽了下才低聲接上,“昌市清出集團的股份。”
本該應聲去做該做的事,可電話沒有挂斷卻也遲遲沒有聲音。
今見山明白了,五指攥緊手機平靜地說:“别告訴我,上面有我的名字。”
“今少,我剛看完。”蘇夢長歎了聲氣,“不止。”
綠到發黑的樹冠瘋狂搖擺,堆積的落葉制造出漩渦,灰塵就混合在當中肆意迷眼。
今見山目無焦距地看着窗外,風真大啊。
“遊弋父母共占清出集團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他父親去世後,他将其中百分之三分别贈送給了另外三位股東,原因你應該能猜到。後來遊弋手上持有百分之六十七的絕對控股權,當中他又拟過一份股權轉讓......”
蘇夢停頓片刻,說:“在他弟弟滿十八歲後,可以拿到清出百分之三十四的股權。你應該知道,百分之三十四在公司裡有一票否決權。一年前,這份股權轉讓上寫了遊之悅的名字,也就是遊弋的姑姑。”
“剩餘三十三是集團五個子公司股權,當中分為了三份......”
蘇夢清了清嗓,聲音依舊有些啞:“李棠占股五,呂從陽、關子洲各占股三。這些在一年前已經全部交給了信托公司,今年十一月啟動。目前還沒有開始執行所以股東們應該不知情,不然早鬧翻天了。”
“還有一家子公司是網絡科技,是他父親當初專門為他母親創立。除去占清出集團股權二十二外,這家公司并不隸屬清出,屬于他母親的個人資産。”
蘇夢苦笑道:“他母親過世前立下遺囑,受益人隻能是傳承,也就說,隻能是遊弋的愛人,我猜算是對未來兒媳婦的一種撐腰保護。而他父親生前将這件事交由許兵打理,許兵是遊弋父親的秘書,看着遊弋長大的,可想而知有多盼着這根救命稻草啟動了。”
“一周前遺囑生效,前天開始屬于他母親的資産已經全面解凍,許兵應該不知道之前的信托全部更改為了家庭信托。我猜遊弋是為了瞞天過海才将家庭信托分為了五份,不然沒法兒解釋每一份增加的百分之一管理費。”
“這五份家庭信托也會在今年十一月開始啟動,每半年彙賬,如果受益人死亡,将全部無限期自然轉為受益人眷侶家屬,并且彙款方一直都會做模糊處理。”
“清出的股權變更在三月中旬已經遞交,而不動産也已經拟定了轉讓,公證日在五月十三号。”
整個車被大風刮得開始不停晃動,今見山覺得自己可能被遊弋傳染的也有些暈車,所以他趴在方向盤上想緩口氣。
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壓迫讓血液窒塞,以至于他整個胸腔都逼仄地喘不上氣。
他一下下死命吸氣,電話裡或者說院子裡的人卻給了他緻命一擊。
“今少......這上面所有的受益人都是你的名字。”
整個車廂裡凝滞下來,又在下一瞬陡然響起沉悶嘶啞的笑。
笑聲無路可去隻能刮磨在每一面玻璃上,因為太過刺耳鑽心,幾乎要将狂亂不止的大風也吓退。
“都是我的名字,嗯,都是我的名字......”
今見山額頭抵在方向盤上笑得停不下來,他不斷地重複,一遍遍嘶笑着重複。
笑聲愈來愈大,到了最後甚至笑到整個身體不自主蜷縮起來。
“他偷了身份證,他覺得我不可能知道,他竟然也會偷東西......”
今見山用右手使勁抵住心髒,大口大口喘息着讓笑停下來,可是手指也笑得僵硬,以至于他想擡起來的時候骨節根本無法打彎。
他隻好再次将眼睛死命按壓在方向盤上,像從那面玻璃窗看進去一樣,蜷縮成一個滑稽的模樣。
“不會,他不會......”
院子、屋子、土坡都站着人,因為人手足夠也足夠專業,規劃圖一張接一張不停的記錄,井然有序到像是要在這裡建造什麼皇家别院。
空蕩蕩的破舊屋子正中間有一張裂了縫的木頭方桌,頂頭上司正坐在木頭椅子上,不苟言笑的和身邊幾位西裝革履開着會議。
“遊總您看,C區-6的高程可以增加到A區-3,C-7和A-2不會受到影響,并且C區-1可以做擴大延展。”
遊弋看了看:“延展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