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廂又是新一輪追問，遊弋簡單明了的一一作答。

兩杯白酒下肚，他有些招架不住的再次充當起背景闆，不過相比以前又有些不同。

“笑什......”湊近想要共享的關子洲被噎住，趕忙不自然地擺正身子。

遊弋淡定地把屏幕熄滅，就聽身旁清了清嗓，說：“沒想到陷入愛河的人都一個模樣，你也不例外。”

“......”

“我和棠棠很早前讨論過你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她覺得可能是一個小家碧玉，我覺得是個大家閨秀，”關子洲側目，“想來想去沒想到會是個拿捏你的男人。”

用詞不太好聽卻精準，遊弋笑着沒有否認：“他很了解我。”

“不止是了解性格吧？”關子洲說，“我覺得一定有連本人都不清楚的過人之處，而這一點，你在任何人身上都沒有感受過。”

沒想到遊弋撈過桌上早已經空了的水杯，說：“今見山很清楚。”

就在這時，手機很應景地傳出聲響，關子洲識趣地避開視線。

遊弋又盯着屏幕看了幾秒，這才點開微信。

列表隻有一個，之前叫什麼他沒有注意，不過現在這匹黑色駿馬叫做今見山。

上午十一點發過一條消息——到家了，會議開始了麼？

中午一點——吃了麼？我點了外賣，溥市的飯一言難盡。

然後是剛剛——完，損失慘重，還沒躺熱乎的椅子這就折了價。

下面附帶兩張照片，遊弋點開。

惹人的半個西瓜很紅，光看地上砸出來的瓤和汁水就知道有多甜美解暑。

遊弋笑着點開下一張。黑色木制躺椅占據了大篇幅，可他的焦點完全不在濺髒的部位。

随意指向前方的手與黑色形成鮮明對比，搭在膝蓋上的半截手臂有微微凸起的血管，從縫隙隐隐能看到一點漂亮的腳趾。

酒精開始揮發，醉意讓眼睛變得潮濕，渾身也止不住發熱。

遊弋沒有任何失措，平靜地舉起手機放在嘴邊。

——“冒失”。

頂端出現一行字，遊弋摁開手中的杯蓋，垂眼等着。

今見山——信不信讓你走回來。

不信，遊弋暗道着點開錢包，看，滿當當的錢。他又摸向另一邊口袋，看，五百人民币。

遊弋甚至不用多想就知道張數少的原因。口袋不深，鼓起來不舒适也不好看，太厚重也更容易丢失。

可是除此之外還該有一樣東西。遊弋放下水杯，來回在兩邊口袋捏了捏。

都捏空後，他像是忽然被人點了穴，怔怔地端坐在椅子上陷入思緒。

許久後，手機發出聲響，遊弋垂下眼簾，手指遲鈍僵硬地點開。

今見山——沒有威懾力？行，我生氣了。

跟随的是一個動态圖案——黑貓被一隻手推開，在地闆上滑行了一大截又轉了個圈。本來很滑稽，可坐立的黑貓又呈現出冷漠盛氣淩人的模樣。

心髒猛地抽了幾下，連帶呼吸也隐隐有些困難。遊弋穩穩端起滿杯的白酒灌下，辛辣迅速遏制住思維發散。

他語氣平淡地問——“聖水可以買？”

今見山——可以，就看支付方式了。

——“說來聽聽。”

那邊沒聲音了，兩分鐘後才回話，不過不是文字。

坐立的黑貓邁腿走近，一改之前呈現的盛氣淩人，舒适地眯縫起眼睛，昂起頭蹭上鏡頭。

文字來了——就得這樣，多個吻我不介意。

酒杯碰撞聲沒有停歇，不過路程推算下來應該剛好結束。

遊弋敲了敲手機側面，回——“多久？”

今見山——現在出發，到了接電話。

指尖停在語音鍵上遲遲沒有松開，片刻後，上滑取消，遊弋暗暗清了清嗓，回——“不急。”

結果推算時間有誤，最後一聲碰撞在消息發出的二十分鐘後就戛然而止。

一群人從會所出來，司機們接上老闆揚長而去，期間紛紛詢問需不需要送一程，遊弋委婉拒絕。

在一聲聲“是不是早上車裡的那位”中，會所門前陸續隻剩下關子洲。

關子洲遞過來一支煙，遊弋看了看，沒有接。

“惡心？”關子洲問。

時間不早也不算晚，快要西沉的陽光一片殷紅，遊弋在火紅映照下，隻笑不語地搖了搖頭。

關子洲索性也不抽了，原将煙放回煙盒裡。

兩人沿草坪往施工地走，南林高爾夫球場非常大，放眼望去全是綠草如茵。

有如鏡面的數個大小湖泊，也有似山丘的綠坳沙坑，揮杆的人在一片盎然中盡顯優雅。

遊弋始終垂頭看着地面，揣在褲子口袋裡的指腹一下下摩挲裡面的紙張。

“你真的變了很多。”關子洲說。

“是麼。”

關子洲看着柔和的側臉輪廓，說：“大體上沒有很明顯的區别，但越是細節就越讓大體變得不一樣。”

“确定不是心理作用？”

“應該也有關系，”關子洲說，“總覺得和今見山待一塊兒，不管老少都能被照顧的很好。”

不知道因為這話想到什麼，遊弋有些僵澀地扭頭看向遠處。

他嘴唇開開合合幾次，說：“他以前.......”

等了等沒有聽到下文，關子洲問：“怎麼？”

“沒什麼。”遊弋随意說，“聽起來他的風評一直很高。”

關子洲長歎一聲氣：“皇太子生活在平民區，活的比平民還像個平民，這種概念能理解吧？”

遊弋笑了笑：“你說。”

“難得遊工能對一個人感興趣。”

時間不算晚，遠遠看去施工地依舊人頭攢動。

沉默走了一截，關子洲說：“你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知道他當時在昌大有多出名兒。和成績無關，這麼跟你說，隻要和他接觸過的就沒有不喜歡他的，上到校長下到附中學生。”

遊弋想到了一個詞：“人格魅力。”

“沒錯。”關子洲說，“我們周圍很多人都想跟他扯上關系，不光是因為背景，主要還是他這個人，怎麼說呢......”

關子洲想了想，說：“渾身上下挑不出什麼缺點，然而真正難得一見又受人褒獎的是，真誠。”

兩個字用了很認真的語氣，像是隻有這種表達方式才能體現“真誠”二字的份量。

“言行一緻，信守承諾，坦蕩磊落，總之人格可以用高尚來稱贊。所以不怪人人都想往他身邊兒靠，當中最多的是什麼你應該知道。”

關子洲說着扭頭：“起初棠棠一直想讓你倆認識認識，能猜到原因麼？”

遊弋擡頭：“方方面面都完全相反。”

“嗯，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你們都完全相反。”關子洲怅然道，“算是兩塊兒正負極磁鐵麼？因為磁場相反所以相互吸引。”

“相互吸引......”遊弋望着不遠處的塔吊，面無表情的臉上一派淡漠。

看不出那幾杯白酒到底有沒有力度，也同樣看不出在想些什麼。關子洲跟随視線看過去，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聊。

又随便聊了些工作上的内容，兩人一路晃蕩到停車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