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見山湊近,一字一字清晰地問:“你要跟我結束這種關系,然後我們各過各的生活,像是從來沒有上.過床,從來沒有認識過麼?”
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遊弋因為今見山的點到為止,終歸還是手足無措了。
他悄悄掐住指尖,眨動着睫毛吞咽了一下,最後隻從喉嚨發出一聲簡單的“不是”。
掐住的指尖冒出層層汗濕,好像連額頭都浸出了水珠。彙聚在額角,沿鬓發一路流到捏住下巴的掌心裡。
對視的眼睛裡又看不出情緒了,遊弋想再辯解或者說一些保證的話,可不愛惜自己在今見山這裡是事實,提點過的次數也不是一次。
就在遊弋嘴唇嗫喏想開口時,額頭上落下柔軟的吻,他下意識閉上眼睛。
“既然不是,那我相信你的下不為例。”
汗濕被風幹,信任讓遊弋勾起嘴角,又無意識擡手撫上身前人的腰。他微微擡高下巴,今見山的吻自然從鼻尖滑落到嘴唇。
吃完飯的工人陸陸續續進了場地,就算沒人今見山也堅決不同意在樹下吃。
兩人各持己見,僵持不下的結果還是理不直氣不壯的人妥協。兩人各提一個黑包,最後晃蕩到距離很遠的一個亭子裡。
路上就一直在打電話,遊弋沒有打擾,安靜地從包裡把一個個餐盒拿出來。
等擺好碗筷,漫長不間斷的電話也終于挂了。
“催你回去?”遊弋随意問。
“勳子回來更不着急了,兩頭各一個人。”
遊弋笑了笑,夾了幾塊兔柳放進對面餐盤裡。
全部吃下,今見山點點頭:“味道真不錯,你還知道那種地兒?”
“劉總推薦。”看他吃得香,遊弋莫名也有種愉悅感。
今見山問:“知道這家工作室的受衆群體都是什麼人?”
“你說。”
今見山語調随意:“我在網上查了查,基本都是燭光晚餐,也就是求婚餐。”
“......”
“對了,我看工作室的宣傳裡有不少帥哥,怎麼今兒來的全是女的。”
“......”
遊弋真覺得自己變笨了,嘴也變拙了,好像什麼話都得先過腦子才能往外說,最主要大腦還一片空白。
他索性一貫保持沉默,隻專注吃着餐碟裡的食物。不得不說今見山真的細心,餐食不但保了溫,還沒有破壞美......
遊弋暗自發笑,他覺得自己多少有點情人眼裡出西施了。這一看就是專業人士的傑作,怎麼能把功勞全給了今見山。
也不能這麼想,畢竟此刻的享受是今見山帶來的。
少了茶樹菇又多了塊魚,少了塊魚又多了一大坨蟲草。
遊弋剛想說不用照顧,可他忽然發現這種行為很親密,也很寵溺。
一同吃飯的次數數不清,基本都是今見山往他餐盤裡夾放食物,他很少會這麼做。
那麼有限的次數裡他又是因為什麼?答案很簡單,今見山喜歡吃飯的時候聊天,說話間會忽略用餐。
還有就是,他覺得不錯順帶想讓今見山也嘗一嘗。
顯然,這兩點都不是今見山這麼做的緣由。
那麼今見山又是為什麼?隻是單純照顧麼?
對面忽然很輕地笑了聲,遊弋收回思緒擡眼看過去:“怎麼?”
今見山用筷子點了點:“真怕一陣風把你身上的灰吹到飯裡。”
“......至于?”
“藍色都快成了漸變色,還不至于?”今見山又往下點了點,“看看腿和胳膊,你一設計師也幹活兒?”
随着提醒,遊弋這才發現胳膊和腿上有幾道劃出來的口子,很淺,隻是滲了點血。
他不怎麼在意地說:“很正常。”
“你要還不注意,明兒開始原穿回長袖長褲,”今見山慢悠悠說,“我這兒也還憋着,要不是怕影響你工作,估計這會兒你還在床.上躺着。”
遊弋撇開頭悶咳了幾聲,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咳嗽,他臉頰發燙地觑向對面:“兩者有關系?”
“不要前.戲?”
“......”
今見山一本正經地問:“我摸還是不.摸?出了汗你是疼.還是.爽?完事兒萬一......”
“享.受在于雙方彼此,如果我能帶給你無與倫比的感受,那麼大腦足夠...,甚至高于自.身.體會。”
“......”今見山愣住。
結果還沒完,遊弋又補了一句:“你.享.受..的時候不止性.感,還讓我止不住發..y.。”
“咳咳咳——”這次換今見山咳了起來,咳得連喉結都染上了紅。
他錯愕地看過去,遊弋輕飄飄回視一眼。
今見山又悶咳了幾聲,贊同地點點頭:“你也說了是雙方彼此。我體貼你因為工作沒有時間陪我,但你不要因為工作影響我.們的...生活。”
他也補了一句:“你的腿.纏在我身上的時......”
“今見山。”
“你說行我說不行?”
“怎麼過來的?”遊弋生硬地轉移話題。
今見山順着回:“打車。”
“估計還需要兩個半小時,”遊弋猶豫地問,“等我還是回家?”
“一會兒去球場轉轉,完事兒給我打電話。”
遊弋不意外地問:“會高爾夫?”
“聽語氣好像不會才詫異,太高看我了。”今見山搖搖頭,“這個真不會,你呢?”
“我沒有愛好和特長。”
“不是還有書法?就這一項頂我全部了。”
遊弋微微蹙起眉,緩慢地擡眼:“即使你一無所長也依然優秀,更何況你會的足夠多,在我看來也絕對不是半吊子,不要妄自菲薄。”
“遊弋。”
今見山扔了紙巾,感概道:“和你待在一起真的很舒服,哪怕你一直不說話,或者鄰牙利齒。”
遊弋愣住,内心不由立刻否定。
“你說我優秀,可你知道你有多優秀麼?不是在酒店裡說的那些。”今見山點了點,“涼了,邊吃邊探讨。”
亭子四面漏風,沒有風,全是鋪灑在草坪上的光亮。默契的兩人放慢動作,也松懈手腳肩膀。
恍惚一片盎然中不存在時間,也除面前人外再沒有其他。
“知不知道有一種心理,就是如果你面對的人會凸顯你的缺點,那麼不但會抵觸還會被吸引。”
“是在說你我?”
今見山笑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被你的長相吸引,但接觸後我不怎麼喜歡你,你應該能感覺到。”
“嗯,你也說過,”遊弋夾了蔬菜放過去,“不止徒有其表,還鄰牙利齒。”
今見山:“我修正,其實是因為你的磁場讓人并不舒服。好像總是被一層物質包裹,可以用一個詞兒來形容。”
“毀滅。”
“不是,是拒絕。”今見山邊嚼邊說,“即使再不喜歡你也照樣接受,可在接受的過程中,你表露出的禮貌疏離其實就是在拒絕。”
“因為被外貌吸引,所以禮貌疏離好像凸顯了我的意圖。”今見山輕輕搖頭,“其實我隻是被吸引,并沒有任何企圖,這就反而讓我不得不打破這層拒絕。”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遊弋半眯起眼睛,“所以那兩拳并不純粹。”
今見山笑起來:“你不僅聰明還犀利自省,這也是我要說得第二點。”
“你說。”
“換别人挨揍,以當時的關系不該再坐我的車,可你不僅坐了還坐在副駕,又在幾日後發了道歉短信。這讓我覺得不止磁場不舒服,連内核也不舒服。”
今見山:“因為你太大氣,不僅拉開了我們之間的格局,還擊碎了局,我不爽的同時又身不由己的再次入了局。”
“怎麼聽都不像是在說我。”遊弋失笑道,“如果确實在說我,那我需要澄清一點,我并沒有布局。”
“是,可你的磁場本身就是個局。”
今見山邊倒茶邊說:“知道為什麼你的性情不讨喜,說話也刁鑽,人人卻覺得你矜貴有涵養而不是嚣張又自大?”
遊弋無法作答,顯然今見山也不是要他有問有答:“張銳凡、楊主管、馮勳、于曦,他們高高拿起,你輕輕放下,不是以德報怨,也不是化幹戈為玉帛,就隻像在應對一個童言無忌。”
“歉意當中有歉也有意,可你隻接受了意,反而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歉不重要。這就凸顯了他們過于誇大自咎,也無形拒絕了他們反複補救。”
說到這,今見山輕歎了聲氣:“道歉方在一定程度上都會有放下顔面的下位感,可你把人拉在平視的位置,不但拒絕了‘被冒犯’的上位感,也拒絕用‘原諒’一詞兒來降低他人的尊嚴感。”
褒獎太宏大了,遊弋有種在聽今見山剖析别人的感覺。
臉頰逐漸開始發燙,他詭異地清楚這是不好意思。
“在你無意展露自身格局時,又讓人看到了氣度和修養。”今見山說,“氣度是一個人的高度,而你的修養不會因此俯視他人。”
“其實這些并不能完全吸引人,相反,會讓人很有距離感。總覺得沒有生活在一個世界,或者說,下意識去抵觸和你融入在一個團體。”
“可偏偏你是個非常會配合的人,而這在一本正經中,恰恰展露出一個有趣的靈魂。所以違和感讓一切升華,用吸引來形容就太單薄了,不如說——”
今見山刻意停頓,等感知到遊弋沒有聽到後續看過來時,他擡眼看過去,直直看進眼底輕吐出兩個字。
“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