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小氣？”

悶熱的夏日夜晚也有涼風習習，繁星密密麻麻裝點着漆黑夜空。

趴在枝桠上的雄蟬用腹部發出一聲聲響亮啁啾，似乎因為終于蛻變而大膽吸引雌性在夜晚相伴。

熱鬧歡樂的院子裡逐漸安靜下來，亮堂燈光全部關閉，隻留下廊檐散發着微弱燈光。

相伴的情侶相擁而眠，孤身一人的隻好懷抱薄被，月光中飄進一個個脫離現實又匪夷所思的夢境。

天光越來越亮，夢也越來越緊張，終于在緊要關頭出手時，被院子裡傳來的桌椅碰撞聲攪擾了。

兩個男人眼疾手快扶住傾斜的折疊椅，沉默環視一圈又輕輕放回去，随後悄聲往院外走去。

大清早的人民醫院照舊是長隊伍，走廊人來人往，安全通道也腳步匆匆，電梯上的數字遲遲不作變化。

大開的窗戶流通着刺鼻消毒水味，放眼望去滿是盛開的花草樹木，僅是互聯互通的建築就将人世間悲喜全部割裂。

“前天吐了一次，到晚上差不多就沒感覺了。”

“有沒有腹瀉？”

“沒有。”

“有沒有絞痛感？”

“沒有。”

“心率血壓也都正常。”醫生收了聽診器，把打印出來的單子遞過去，“二樓做個血常規。”

“謝謝。”今見山拿了單子準備起身，被肩頭的手按住。

“可不可以增一項腹部超聲檢查？”遊弋問。

醫生看了眼今見山，點點頭：“實在擔心做一個也好。”

“謝謝。”

等單子開好，兩人錯開走進來的患者從醫生辦公室出來。

“訓練當天才做過體檢，知道什麼是标準？”今見山彈了彈單子。

遊弋失笑地搖頭：“以防萬一。”

“餓不餓？”今見山問。

“還好。”

“還好就是餓了，完了去吃點兒東西？”

“不急。”

安全通道有上下行走的人，今見山錯開落在後面：“但是我很餓。”

“忍一忍。”

語氣沒有商量的餘地，今見山看着背影：“那一會兒你先吃，萬一要再做檢查，弄到下午不得餓死。”

“不用。”

下到二樓又是排隊，熙熙攘攘的說話聲和哭鬧聲一波波傳過來。

好在一排窗口都有醫護人員，等了十分鐘不到屏幕上就顯示了今見山的名字。

血檢需要等待一個小時才能出結果，兩人抽完血又上到三樓超聲區。

“無聊了看會兒手機。”今見山把兩部手機都遞過去，“密碼三個12。”

遊弋沒接：“一起。”

“家屬不能進，乖乖在這兒坐着。”

隔壁超聲室裡剛好走出一位蹒跚的老人，等候在外的年輕女人迎了上去。

看情況确實不能進，遊弋接過兩部手機看了看屏幕。他隻拿走了自己的，然後朝窗戶邊的座椅指了指：“在那等你。”

“嗯。”

三樓走廊和大廳都很寬敞，空氣流通下的氣味也沒有那麼刺鼻。

等候的人都在安靜地看着手機，樓下是住院部花園，穿着藍白條病号服的人在樹林噴泉邊緩慢地走動。

盯着一個坐輪椅的男人看了會兒，遊弋收回視線看向斜對面高挂的叫号屏。

上面已經沒有熟悉的名字，想到前面今見山語帶委屈的說餓了，遊弋不自覺勾起嘴角。

他環視了一圈，起身穿過椅子走到靠近走廊的售貨機跟前。

三個相連的售貨機裡琳琅滿目，不清楚今見山喜歡吃什麼零食，保險起見遊弋還是選擇了一盒原味餅幹。

在将付款碼對準掃碼區時，他擡眼看了看售價，二十九塊，想來是比超市裡貴出不少。

為了證實，遊弋又劃了劃屏幕，看有沒有熟悉的品種。有，礦泉水高出了将近一半的價錢。

他笑着觸上購買的選項，手機嘀的一聲，貨櫃緊随其後發出喀咚一聲。

玻璃櫃擦拭的很幹淨，底色是白色，折射在玻璃上的光将範圍内的事物照的模糊卻一覽無餘。

遊弋半蹲在地上，左手拿着餅幹和手機，右手探在取物口裡。他看着投射在玻璃上的超聲室門口，像是被定住般遲遲沒有動作。

直到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這才從思緒裡回過神來。

“機器壞了？”

遊弋回頭看了眼，道了聲歉起身将手裡的水和餅幹遞過去：“忘了醫生的囑咐，如果不介意的話。”

“......不介意，”男人接過，“謝謝。”

等候就診的人相比之前又多了很多，遊弋坐回原先的位置，重新看回窗外。

他不知道，方才拿了餅幹和水的人坐到了并排另一頭，然後快速撥了通電話出去。

五分鐘後。

一号超聲室響起叫号聲，遊弋轉頭看過去，正好和關門出來的人對上視線。

今見山偏了偏頭示意走人，可遊弋靠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就在今見山緊張慌亂到按捺不住要走近時，遊弋緩緩起身往跟前走近。

“腸胃刺激都會引起惡心嘔吐，少吃點生冷油膩的食物，多補充蛋白。”

“謝謝醫生。”

從醫院出來已經中午十一點了，兩人就近找了家餐廳。因為醫生的囑咐，滿桌子看不見一道大魚大肉。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三菜一湯到結束時也還剩不少。

昨晚大夥兒全部住在了北栖，醒來早飯都吃了也不見二人從樓上下來，這才知道大清早悄摸跑了趟醫院。

電話裡罵罵咧咧沒停，今見山邊開車邊聽着，時不時往副駕看一眼。

遊弋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看不出在想什麼。從超聲區出來就一直保持了長久的沉默，今見山能感覺到非常濃重的思緒重重。

好不容易挂斷電話，他揉了揉相握的虎口：“在想什麼？”

“不回經停？”遊弋清冷地問。

“都在等我們，扔一邊兒不太好吧？”

“嗯，送我回去吧。”

今見山攥緊方向盤，勉強笑了笑：“有事兒？”

“需要和方醫生探讨治療方案。”

“再急也不急這一天吧，而且行李還在老趙車上，要不我們待到晚上回？”

高樓林立退去後全是樹木高山，蔚藍天空有不知名的鳥在翻飛，飛累了又停靠在高壓線上。

沉默會讓等待變得焦急，焦急會引發心慌，遊弋感知着掌心裡的汗濕，很輕地應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