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了。”于曦從冷沉黯然的臉上得到了答案,她拿起紙怅然地歎了聲氣,“我們容刻得多疼。”
旁聽兩人沒有吱聲,在于曦認真翻看起來的時候,他們也湊近到旁邊一起看。
字體是打印,内容都是簡明扼要的對話,不難看出是催眠過程。
“有關他你能想到什麼?”
“六月初次盛開的茉莉花。”
“你看到的是潔白無瑕嗎?”
“嗯,清香中帶了純淨。”
“輕輕撫觸它,感受它帶給你的感覺。”
“純真和美好。”
“還有呢?”
“呼喚、清晨裡複活、等待。”
“為什麼是清晨裡複活?”
“因為美好的純真總是在清晨裡呼喚。”
“孤獨的含義是什麼?”
“一個人。”
“孤獨具像化呢?你會在哪裡等待?”
“廊檐外的雨很大,我沒有穿雨衣也忘了打傘。我看着他卧室的窗子,忘記了廊檐遮擋下看不到二樓。”
“你淋了雨嗎?”
“嗯,我在等他打開窗子取笑我。”
“他會怎麼取笑你?”
“我不知道,我不會忘記穿雨衣,也不會忘記打傘。”
“日收炎照沈沈去,月放涼光冉冉回。茉莉一如知我意,并從軒外送香來。*這首詩是我心裡的期冀,無數次來回張望的時候我都會默念。”
“遊絲冉冉花枝靜,青壁迢迢百鳥過。忽向山中懷舊侶,幾從洞口夢煙蘿。*茉莉花開了又謝,花期很短也很久。”
“茫然孤獨與不辭而别無關,等待從來都是我自主自願。我理解重要會分次序,也理解會排在末尾,可我又不解。在不解的同時我也在審視自己,是什麼原因讓我排在末尾,又被動的沒有任何話語權。”
紙張緩慢地翻過一頁,安靜的屋子響起吸氣又呼氣的聲音。于曦不想去看,可餘光占據了主力讓字體變出重影。
身側的男人仰靠在沙發上,手指在兩眼中間的睛明穴上一下下掐捏又松開,胸膛因為大力呼吸而呈現很明顯的起伏。
稀稀落落的水珠砸在翻過去的紙張上,輕薄的紙墜一下回彈一下,餘光又被另一側的無聲哭泣而主導。
于曦也恍惚了,她在平靜死水裡沒有看到波動,可吹來的風是悲傷,飄落的花瓣是悲傷,陽光雨水也是悲傷。
她被莫大的悲傷包裹的密不透風,喘不上氣的感覺讓她想緊緊閉氣。
她忽然想起在這之前已經伫立很久的人,她小心翼翼地擡眼看過去。
好友窩在沙發裡閉着眼睛,向□□斜的頭有點低垂,一側沒有打開的落地燈從人中分割出界限。
陰影裡的上半張臉倦色濃重,而被橘色燈光浸染的唇反而有種病态的白。可友人沒有任何細微神态,甚至不能分辨是不是在睡覺。
不能說是消沉,也不單純是憂心,就像是積年累月浸泡在藥裡來續命,最後整個人還是被掏空一樣。
于曦難受地收回視線,又忍不住再次看過去。根據紙張的厚度來看,治療應該有一周時間了。
她思索稍許,欲言又止地問:“這幾天見他了麼?”
睫毛顫了顫,像是在淺寐中被吵醒。
就在于曦以為不會得到回答時,今見山語氣沒有起伏地說:“今天沒見。”
于曦愣了愣,李棠悶聲說:“現在他媽十點不到。”
從北栖離開到今天有九天,還以為一直沒見到人才脫胎換骨成這幅模樣,沒想到一天都還不到。
“方醫生應該說過吧,”李棠加重語氣,“如果是這種狀态知不知道會給他造成什麼影響!”
于曦皺了皺眉:“他不可能在遊弋跟前......”
“我知道,可是我很疼。”
疲憊的聲音如果不是細細聽都聽不清說了什麼,李棠和于曦把要說的話全部咽回去。
“我沒有辦法像個無事人一樣照常生活,我太害怕,害怕到想讓他放棄,又恨不得找一個換命的方法和他交換。”
今見山閉着眼輕輕搖頭:“正是因為這些都不能,所以我沒有辦法,我隻能折磨肉.體來減弱心裡的疼。”
因為手無寸鐵又無計可施,所以隻能在背地裡折磨夠了才能若無其事。
“老周。”
難過心緒又被這一聲“老周”逼得濕潤了眼眶。周瑾瑜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應聲,因為這聲“老周”裡帶了懇求。
雖然和今見山并不是多麼熟絡的關系,可他卻很了解今見山是個什麼樣的人。
“需要我做什麼?”周瑾瑜啞聲問。
沒讓他等多久,今見山說:“盡力把每個細節都想一想,環境引導對潛意識很重要。”
“嗯。”
“老于,交給你了。”
“嗯,我知道怎麼做。”
今見山點點頭,沒有睜眼地說:“謝謝。”
“你是不是沒吃飯?”于曦問。
“吃了。”
李棠冷笑了聲:“吃什麼了?”
“芹菜百合,清蒸魚,鮮菇雞塊。”
李棠揩走眼淚,揣摩了幾句刺激的話想招惹招惹,話還沒出口就看疲憊的人倏地睜眼。
“親愛......”
鈴聲隻響了個開頭手機就從口袋掏出來了,接通站起來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