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地瞬間變得落針可聞,僅是幾秒過後被一聲聲悶笑打破,笑聲裡夾雜了拖長的嗯聲,聽起來像是覺得荒謬至極而引人發笑,又像是因為明晃晃的纰漏而自嘲。
土木建築固定結合器叫做孔明鎖,不需要釘子和繩子,完全靠自身結構來連接支撐。
今見山試圖找出每一個榫頭來插入相吻合的卯眼,到頭來才發現,獨獨沒有在意的榫肩原來才是至關重要。
于曦跌跌撞撞地繞過桌子坐下,她抓緊今見山的胳膊,嗓音顫抖地叫了聲:“見山......”
“蘇夢,查關子洲母親和遊弋母親。”今見山躬着身子垂頭埋在手臂裡。
電話沒有挂斷,十多秒後有細微聲音從聽筒裡不間斷傳出,攥握手機的指腹越來越白,連帶手臂上也緊繃起青筋。
紀瀾歌難受地撇過頭,正好看到一個女人捏着一大串沙棘悠哉地朝他們走來。
“瞧瞧又多出了個大嘴巴,給說得差不多了吧?”李棠丢了顆沙棘扔進嘴裡,酸地抖了抖肩又立馬吐出來。
她把沙棘随意丢在桌子上,大剌剌坐在紀瀾歌旁邊:“查遊弋姑姑啊,一查不就什麼都明白了?不好意思哈,忘了,今少再是牛逼也沒法兒查外國籍。”
“李棠,”于曦怔怔地問,“關子洲母親是......”
李棠慢悠悠摘下墨鏡和帽子,輕松地幫她說完:“嗯,遊家母子倆的心理醫生。”
不等誰問,她又詳細補了句:“很權威的催眠醫生,方醫生是她國外的得意門生。”
于曦皺着眉又牽強地勾起嘴角,像是難以置信到覺得荒謬。李棠一派淡然地從她臉上掃過,原看回垂頭抵着手臂的男人。
緊緊攥握的手機還搭在耳朵邊,李棠猜測電話那頭早已經挂了,但她依舊沒有開腔等着。
沒等多久沉悶聲音從桌子底下傳上來,像是喃喃自語間不小心被周圍人聽到。
“許兵問他,遊總的公司是不是不要了,他說,這屬于等量交換。許兵說,世上不是所有情感都需要等量交換,你沒有欠她什麼,更何況該補償給她的已經足夠。”
“他說,人與人之間最長久的關系是互相虧欠,這當中會因為虧欠産生來往、補救。可如果一方虧欠,另一方并不在意,那麼補救的行為就隻是為了讓自己心安理得,而在試圖心安理得的過程中,對方會怎麼想,這會不會是一種打擾?他說,他們不屬于這種關系,卻又都極力想心安理得。”
“許兵問他,是打算用公司徹底劃清麼?他說,這件事對方更着急。有人問他,集團耗費了老遊總多少心血,又耗費了他多少時間和精力,一句不要真的拱手送人麼?他說,耗費心血的人都不在乎需要他去在乎?而時間和精力是他最富有的東西,你是不是忘了她姓什麼。”
“前幾天我一遍遍揣摩這些話裡的意思,然後讓蘇夢去查他弟和他姑,得到的消息是,跨境。好,那我們現在來分析一下。”
今見山慢慢擡頭,一雙赤紅的眼睛看着李棠:“他每次從附中出來都會去到十小公交車站,是因為他弟在十小上學,對麼?”
李棠揪了顆沙棘放進嘴裡,皺着眉沒有作答。今見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三模那天有個女人在公交車站找到他,那個女人是他姑對麼?”
沒有聽到回答,今見山繼續問:“他告訴我,野騎那天他之所以沒去成,是因為他弟出國了,李棠,他父母去世之後,他弟的撫養權在他姑手裡,所以查遍整個戶籍也沒有他弟,對麼?”
“虧欠和補救說得是他弟,所以他在股權轉讓上寫了他弟的名字。雙方都心安理得是因為他弟過世,所以他把名字又改成了他姑,是打算徹底和遊家劃清界線,對麼?”
李棠像是充耳不聞般繼續去揪沙棘吃,指尖剛碰上就被一隻揮來的手臂大力掃落。
密密實實的金黃色小珠砸在牆上散落了一地,易碎的許多顆濺出長串汁水,頑強的落地後還在滾動。
李棠收回手,眼睑微微抽搐地仰頭看過去,眼淚從不同模樣的眼眶同時滑落。今見山撐着桌子近距離盯着她,赤紅眼底全是蘊藏已久的洶湧怒意。
“你也好,關子洲也好,方晴飔也好,紀瀾歌也好,遊弋他爸秘書也好,我他媽聽你們說這麼多死活想不明白一件事。”
一個字一個字從今見山齒隙裡蹦出:“為什麼?為什麼他父母的遺産隻留給了遊弋一人?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提起遊曳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