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由嗚咽、抽泣和微笑組成,而在三者之中,抽泣處于支配地位。*我給自己一次跪地忏悔的機會,讓我回到母腹中吧,我要做草漠裡的走獸,做去南也去北的飛禽。」
「可在轉身時我嗅到了一縷花香,叛逃的靈魂莫名其妙再次回到我的體内。之清,你帶來的是桂花香,但我知道不是桂花香。」
“不好聞!不好看!”遊弋撕扯着嗓子不停地搖頭,“不好聞!不好看!”
“遊弋,看看我,遊弋......”
「我看着你在想,那麼做棵植物吧,就做一棵生長在貧瘠荒蕪裡的沙棗樹,不用施肥不用澆水也能開花結果。聞到的隻有花香,吹來的隻有風聲,看去的隻有山丘和夕陽。」
“遊弋,求你看看我,求求你看一眼......”
高音一秒,低音一秒,間隔一秒,忽高忽低的警笛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遊弋跪在地上緊緊捂住耳朵:“啊啊啊——”
“我抱你走好不好,我們離開這......”
「沒有隐瞞病情是想讓你疏遠我,或者也來傷害我,我做好了準備去承接,卻沒有料到你是來救贖我。你捧着滿腔真誠和愛意,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是孤獨的。」
遊弋仰頭看向天空,棕紅色果子鋪天蓋地朝他砸來,砸得他蜷縮起腿腳,在沒有水份的土地裡使勁磨擦皮肉。
「之清,我好孤獨,我不怕被你身上的光芒灼傷,也不想理會你的家人如何對待你,我隻想瘋狂汲取你捧來的溫暖。我又恢複了力量,面對傷害我軟弱無能,面對你卻作威作福。」
「我嘗試在你的庇護下創造出一片屬于穆冰的世界,我不再去聽外界的聲音,不再去看身上的疤痕,我知道被你圈起來的世界風平浪靜。可是之清,我忘乎所以了,我怎麼能忘記我有罪,我怎麼能夠傷害我的孩子,怎麼能夠傷害你的孩子。」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我無數次去想怎樣才能做好一個母親,怎麼才能保護好他不被傷害,可每當這種念頭升起的時候又會多出一顆大腦。我自身都難保還怎麼顧及他,他好可憐我想要親近他,我累到覺得睡覺這件事都很累,我迫切想去看看他有沒有哭鬧找媽媽,我明明可以喘口氣是他給我增加了負累,可他是我的珍貴。兩顆大腦就這樣不停地不停地撕扯我。」
「我做不好私生女,做不好學生,做不好妻子,做不好工作,甚至連袋鼠都會将自己的孩子緊緊護在胸前,我有手有腳卻做不好一個母親。」
「我看到他的手腳隻有這麼小一點,我忽然好怕他長不大,好怕他長不高。我忍不住想去摸一摸他,又怕指甲會劃傷他,他哭了,我好着急,之清,我急哭了,我沒有母乳,我隻能劃破我的身體用血喂養他,之清,别哭,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要傷害他,我怎麼會傷害我們的孩子。」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蜷縮在一起的腿腳來回蹭動蹬踹,頭發濕漉漉又淩亂的貼在臉上,淚和汗像是怎麼擦也擦不完。
今見山虛趴在遊弋上方,固定住空間又禁锢住雙手,阻止遊弋在痛苦中傷害自己。
沒有第三隻手,他隻能手足無措地一遍遍用臉去蹭,在窒息裡一遍遍呼喊遊弋的名字。
狹小空間裝盛不下痛不欲生,晃動的車身恍惚天崩地裂,遊弋閉着眼睛仰着頭,嘶啞的喉嚨裡不停發出悲恸聲和哭聲。
毫無血色的臉像是剛從水裡打撈上來,搐動的身體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魚在掙紮,唇瓣咬出的血迹和手心裡的血痕又像奄奄一息。
無門無窗的困境再次砸落,呼喚沒有效果,又怕過大的力氣會造成傷害,今見山絕望地貼上臉頰。
“遊弋......遊弋......”
「之清,他好可愛啊,用一整隻小手就這麼攥着我的手指,我猛然間清醒了,也明白你們為什麼那麼恐懼地看着我。原來這塊庇護所因為我不再幹淨,我需要走開,避免傷害到我們的寶貴。」
“啊啊啊啊——”遊弋大力掙動手腕,無處安放的腿腳踢踹在壓制的膝蓋上。
他像是頭痛欲裂,額頭抵在座椅靠背上不停地用盡全力磨擦,今見山不敢放開他,隻能狠心地埋在頸側固定住頭部。
“遊弋......”
「我好舍不得,我想要看他吃小手指,想看他走路,想聽他叫媽媽,想看他究竟像我還是你,還想要陪伴他長大成人。之清,我們的小天使好聖潔啊,我竟然能聽到他在挽留我,他竟然能洗禮我。」
「不是都已經好了嗎?之清你告訴我,不是在好轉嗎?我怎麼會殺死我們的孩子,我明明要殺死的是自己啊!你應該恨我,用鞭子抽打我,或者将我扔回雨夜裡,我出生在那裡,你不該帶我回來!」
“遊弋,我好疼......你不是不喜歡我疼......可我現在好疼......”
嘶吼伴随尾音戛然而止,車廂裡瞬間安靜的隻有今見山錯亂的哽咽聲和胎噪聲。
早就做過無數次心理建設,可今見山眼前陡然變得一片漆黑,憋悶的眩暈感讓他呼吸不暢,涼意具有形态的從腳底一路蹿到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