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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奧狄斯的夢境不同。CD機的幻術并不會讓人産生聯通感，但他是一個靈魂，因此當他使用魔法時，我自然而然地感覺到了他内心的所思所想。

那是一段記憶，一段過往。

人魚是一種與世無争的生物，盡管他們掌握着超凡的幻術。

而人魚有一個特點，他們喜歡在暴風雨和陽光好的時候浮出水面唱歌。

對，就像是每個童話中所說的那樣。對于能夠看到這一幕的人來說，這無疑是極其唯美的畫面，因此為他們遭招來了死亡之災。

大量船隻向人魚出沒的海岸駛去。有些船隻失控，水手們墜落海中。有些被人魚所迷惑，紛紛自投死路，還有一些成功抓捕了人魚，将其帶到了岸邊。

這些生靈擁有極為優秀的魔法天賦和脆弱的身軀。面對人類不計成本的抓捕完全不堪一擊。

特别是那些人魚幼崽，人類會在其剛剛誕生時就将他們從海中撈走，賣給那那些擁有特殊愛好的有錢人和喜歡奇珍異寶的貴族。

CD機就是其中一個。

他從小便是在人類中長大的。奴隸們被當做玩物，人魚無法回到海中，被迫帶上項圈站在台上高聲歌唱，成為所有人肆意評價和大量的對象。

出于安全起見，他永遠不能摘下禁魔項圈，以防止對主人造成威脅。但對于魔法生物來說，魔力元素就像是空氣一樣重要。

因此，許多同伴在這個過程中衰弱乃至于死去。而這對貴族來說這沒什麼重要的，他們完全可以去尋找更有趣更完美的玩物。

CD機天生具有卓越的幻術才能，因此對魔力元素更加敏感，也因此成為了主人炫耀的對象，更為痛苦不堪。

火焰在人魚的心中熊熊燃燒，從他死亡的那一刻從未停止。那是人魚最厭惡的記憶。

被淩辱，被折磨，被殺死，被當作令人作嘔的牲畜。

僅僅是他的主人聽說最近有新的一種地下宴會。名為人魚刺身。

恨！恨！恨！無窮無盡的恨意吞噬着這條人魚，讓他選擇了拼死一擊。

華美的桌布染上鮮血，漂亮的尾巴甩起又如瀕死天鵝般落下。狂暴的魔力風暴将所有人卷入其中，在幻覺中自相殘殺，唯有藍發的人魚坐在血海之中露出微笑。

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回歸海洋。鮮血濺在他的臉上，和人魚咳出的血融為一體，濕潤黏滑。

而後死亡如黑暗般降臨。周圍的一切變得昏暗，咆哮的魔力元素刺激着他的神經，欲要将這副脆弱的身體徹底撕碎。

也是在這時候，黑色的長袍落在了他的發間。

無形的絲綢滑如流水，人魚朦胧地睜開眼睛，正對上陰影中如海般沉默的眼瞳。

在那之前，人魚從未親眼見過海。

但如果有朝一日墜入深海，大抵就是這種模樣吧。寂靜無光，黑色潮水吞沒一切。寂靜伸出龐然的枝桠，吞噬每一寸空間。

兜帽下垂落的黑色長發如從深海中升起的濕潤海藻，輕柔觸碰着他的手臂。從黑色布料中露出的蒼白下巴成為了視野中唯一鮮明的東西。

“你是否有信仰的神明？在死後你可進入他的神國。”

“信…仰……？”

人魚忍不住笑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混着斷續的咳血與憎惡。即便如此，藍發人魚仍撕心裂肺地笑着。

在他活着的時候無數次向衆神祈禱，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向他伸出手。在他死亡後卻讓他到什麼神國中獲得安息。

那樣的話，他所遭受的痛苦怎麼辦？他所遺留的怨恨怎麼辦？他忍受的這一切又該怎麼辦？

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會生生世世燃燒着心髒，直到此身化為薪柴，一切不複存在。将餘生與靈魂卷入其中，揉碎撕裂。

一種名為愛，一種名為恨。

黑發的神明語氣淡淡：“如果你沒有任何信仰就隻能被我帶走，在長河中永遠沉淪。”

“那就讓我永遠墜落下去吧。”

人魚毫不猶豫地回答，聲音嘶啞倔強。

“我會在長河的最深處永遠詛咒那些神，我會在心裡永遠仇恨他們，我将永遠不向任何一位神低下頭，隻用我的力量來報複命運！”

于是神明笑了。

那是一種沒有任何意味的笑，就像是深夜悄然綻放而又敗落的花朵，在人們發現時就已凋零。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它曾經開過，隻剩下一縷淺淡的香氣。

“我明白了。你很幸運。我的神國很寂寞，有花有河，卻少了一隻小鳥來為我歌唱。而我恰好不喜歡殘缺的東西。”

祂伸手将人魚的靈魂取出，那是一枚支離破碎的鱗片。黑色的河水從虛無中流出，環繞在神明身旁，對其俯首稱臣。

浩蕩的波浪翻湧着，人魚怔怔看着這一幕，不由覺得對方比自己更加适合在水中生活。

祂将破碎的靈魂丢入水中。人魚從中浮出，深藍色的長發與魚尾波光粼粼。黑發神明又随手摘下一朵在河岸旁搖曳的彼岸花，揉碎了它的花瓣。

嫣紅的花汁順着神明蒼白的指尖滴落，人魚仰起臉，任由其滴入了眼瞳。

于是，湛藍的雙眸被花汁浸透。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對方，像是将那張模糊的臉牢牢記在了記憶中。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紅的。

唯有對方是純粹的黑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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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捉到這塊記憶的我真是有些汗流浃背了，老師說。人人都有中二的時候。唯一的問題是在于我的中二期可能比其他人更長一些。

畢竟我可是死神啊！這樣一個聽起來又有逼格又帥氣的神職，當然會讓人情不自禁地升起類似的想法了。

好在CD機似乎完全沒有覺得這樣有問題。他很自然地将這段記憶分享給了我，并按照記憶裡的印象進行了調整。

當我對着水面自照時，就發現我現在的長相和他記憶中的自己完全一模一樣。

換而言之，這就是我真正的臉。

不得不說CD機的手藝真不錯。我向他默默地豎了個大拇指，他輕哼一聲，含蓄地接受了我的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