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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一般都是宮奶奶做好飯端江傾房間裡,等他吃完了才進去收拾碗筷,今天不一樣,江廈能把輪椅推到飯桌,也能把人抱上椅子。
祖孫倆吃飯都很安靜,江廈甚至發現,江傾吃飯都不會讓筷子碰到碗沿,并且吃得十分認真,細嚼慢咽的。
宮奶奶應該和江傾說過這裡的人,江傾一直不好奇,也沒問過任何問題。
吃完飯,江廈又把江傾放輪椅上,讓他去歇着,自己攬下了洗碗的任務。
宮奶奶一直在邊上說着“小廈這孩子真好”。
江傾轉着輪椅往外走,不一會又回了廚房,仰着頭拉他的衣擺:“給你這個。”
江廈搓盤子的手沒停,一手沫子,微微偏頭“嗯?”了一下。
低頭一看,是一枚兩指半大的草莓,已經紅了,由于是人工澆水養的,沒有外面賣的大。
江傾撐着台子洗幹淨,舉起來:“今天早上紅的,就這一個,應該甜。”
“你吃吧,”江廈把碗累在架子上,“隻有這一個。”
江傾還舉着那顆草莓,指尖的水珠貼上草莓,又和其他的水珠彙聚成流。
亮亮的。
“下一顆可能還要很久,”江傾的眉目斂了斂,“應該要,你開學之後了……”
那雙眼睛的眼尾耷拉下去,江傾知道江廈人好,大熱天帶他去鎮上,端了好幾天豬肝湯給他補,還不收他給的錢,今天又花費大半天陪他走雙杠。
但現在的自己什麼都給不了,看見草莓熟了一個,想把這顆送給他嘗嘗。
這段時間,江廈給了他好多好多甜的東西,他也想給江廈一點。
指尖掃過溫軟的觸感,江傾的視線被黑發絲擋了一下,手上的草莓就不見了。
江廈騰不開手,彎腰把草莓銜進嘴裡,咬開果肉,果汁榨開,甜味化進唇齒。
“甜嗎?”江傾眼裡滿是期待。
甜是真甜,江廈點頭:“甜的。”
江傾第一次露出牙笑,用大拇指來回撚着食指和中指,企圖讓江廈染上的溫度留得更久一點。
*
怎麼幫江傾洗澡,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平時你怎麼洗的?”江廈問。
江傾:“洗頭就躺長凳子上,洗澡……就沖快點,然後把紗布換了……”
難怪會反複發炎,江廈歎了口氣,覺得這樣不是辦法。
“我有個辦法,你等等。”江廈把廁所裡這個磚壘起來的浴缸看了好幾遍,選擇出門騎自行車,“宮奶奶,我等會回來!”
宮奶奶一臉疑惑:“咋了這是?”
江傾也不明就裡,坐在輪椅裡搖頭。
“陶辛哲!”江廈在陶辛哲家樓下停下來。
“哥?幹啥哥?”陶辛哲踩着人字拖啪嗒啪嗒下樓,手裡的手機還在發出别人點信号的聲音。
江廈摸了一下鬓角的汗:“你家不是壞了張木桌子嗎?還剖了一半,剩下那半給我。”
陶辛哲感覺表哥挺着急的,自己也忍不住急,往一樓廚房跑:“我去拿!”
等他哥把桌闆綁好了要走了,他才問:“你拿去幹嘛啊?诶诶诶!”
江廈已經把車騎遠了:“回頭再告訴你,謝謝了!”
“不謝不謝!哈哈哈。”江廈很少這麼客氣,這一客氣陶辛哲就樂得跟個傻狗一樣,在原地搖了兩下尾巴,還喊,“有什麼要的你别跑了啊!給我發個消息,我送你那兒去!”
來回不到二十分鐘,江廈又起了一身汗,把半邊桌闆放到江傾洗澡的這個浴缸上。
應該是累了沒多久的,他記得小時候宮奶奶這沒這個,老人家沒那麼講究,一個桶一個瓢就能洗完澡。
江廈把桌闆放上面,空出一半的位置:“你躺在這上面。”
江傾的眼眸動了動。
“哦,我抱你上來,你把衣服脫了吧。”
這個過程讓江傾還是不習慣,脫衣服的時候一直往江廈臉上看,江廈倒是很坦然,說:“沒事,都是男的,再說我等會還幫你擦呢。”
江傾臉紅了。
他臉紅起來都很安靜,從顴骨到耳垂,暈開無聲。
等他把衣服脫掉,江廈才明白江傾為什麼夏天都要穿長袖,因為手肘上有傷口,後背和腰側也有。
擦傷,和一些銳器般切割的,還有撞擊産生的淤青。
江傾抿着唇開口:“是出事的時候傷到的。”
江廈忍不住用拇指指腹摸了摸,江傾的身體就像是一張斑駁了的畫布,這身白皙的皮膚成了這樣,很可惜。
他有點失神:“疼嗎?”
江傾揚了一下嘴角:“我發現,你問我最多的話,就是‘疼嗎’‘累嗎’。”
被抱着坐到桌闆上,江傾的口腔和咽喉都幹澀起來,覺得有點緊。桌闆沒有固定住,差點翹了,他條件反射地抱住江廈的頭。
江廈被這麼抱着一悶,有花草的氣息撲進鼻腔,這麼真實地接觸,他感覺到江傾肌膚其實很嫩,用剝了殼的雞蛋形容都不對。
更像他以前吃過的一種白色果凍,荔枝味的,軟嫩軟嫩,還有香氣。
他還沒忍住重重的吸了口氣,發覺這舉動有點怪,臉上一燙。
雖然這個呼吸不會被除了他之外的人發覺,看起來是憋住的倒氣,但他還是覺得略帶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