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江廈提着豬肝湯,沒隔着籬笆看見江傾。
“他發燒了。”宮奶奶正在洗衣服。
“是感冒了嗎?”江廈神色凝重起來,把昨天的行程過了一遍,擔心是天太熱閉了汗,“嚴重嗎?”
“不是,傷口反複的正常現象,醫生來打了退燒針和消炎針,”宮奶奶給江廈倒水,“昨晚上睡覺的時候說腿疼,是炎症。”
傷口發炎輕的是紅腫,重了就要感染的。
江廈的一顆心都懸起來:“我去看看他。”
江傾的身上溫度還有點高,蒼白得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他甚至能看見薄薄一層淺皮之下的血管。
一直到江廈離開,江傾都沒醒。
他在門口穿鞋,告訴宮奶奶:“我明天再來看他,您記得叫他把湯喝了。”
宮奶奶道謝:“好,你也把番茄拿回去,都是院子裡自己種的。”
第二天江傾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但體溫反複,也沒什麼精神,江廈提着豬肝湯進卧室的時候,他額頭上貼了退燒貼,正在一張白紙上畫畫。
看得出來豬肝湯不好喝,江傾差點吃吐了,但骨子裡的涵養讓他不能失了态。
江廈把帶的小盒子拿出來,裡面是各種各樣的糖,一看就不是在一個貨櫃裡抓的,但都攤在江傾面前。
“陶辛哲不知道你喜歡吃哪一種,籠絡他那群小跟班把所有小賣部都洗劫了一遍。”
江傾:“……”
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能引起這麼大陣仗。
很是不好意思:“也不用……”
“你拿着吧,陶辛哲心眼實在,”江廈作無奈樣,“不然以後得跟着你滿村跑。”
“你想想他那叽叽喳喳的樣。”
“不過糖,你還是别多吃,影響傷口愈合。”
江傾面對陶辛哲也夠嗆,默默地收了,眨着眼睛點頭:“你把那個櫃子裡的東西拿出來吧。”
他腿動不了,江廈幫他拿,裡面有幾盒巧克力。
“給你和你表弟。”
*
巧克力的包裝上全是英文,陶辛哲看不懂,但沒見過,可勁得瑟,被一堆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兒圍着像是要演講。
“看看,看看,哲哥是什麼人,”敲外殼,“你們見過這種巧克力嗎?沒見過吧!”
這群傻孩子還很配合,聲音裡全是羨慕:“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陶辛哲說,“一看就很貴,很高檔,江傾既然認我這個朋友了!你們也得認他!”
小孩兒:“好——”
江廈蹬着自行車路過,被這個“頭目”叫住:“哥!你去哪啊?”
江廈:“打籃球。”
“叫上我啊!我和你一塊去!”陶辛哲把巧克力一揣,趕緊往他後座放屁股,“去哪個場地?”
江廈之前一隻手扶着把手,現在把夾在手臂上的籃球扔他手上:“你們學校。”
“得嘞!我刷臉帶你進去。”陶辛哲騰着腿喊。
就這個村,放假看門的大爺都見不到人,刷哪門子臉。
江廈被太陽曬得虛了虛眼:“最近看見你們班的大虎了嗎?”
“虎子?”陶辛哲疑惑,不明白自己表哥為什麼提這個人,從籃球上擡眼,看着江廈挺直的後背,風把球衣吹得獵獵的,“沒有,估計今天和狐朋狗友一塊打球呢吧?哥你要和他打球啊?”
江廈不太喜歡和不熟悉的人一起打球,蹙眉:“沒,了解一下你現在和他還有矛盾嗎?”
陶辛哲哼了一聲:“我不樂意理他。”
騎車的人點了一下頭,好半天在夏風裡飄出一句:“一個班的,還是要好好相處得好。”
當天下午江廈一邊降維打擊自己表弟,一邊觀察虎子打球,虎子也往他們這邊看,他長得也很虎,肩背壯碩,一雙眼睛裡的氣勢可兇了,死盯着陶辛哲。
不知道是去哪裡打了架,額頭上吊着個大包,左眼圈淺紫,模樣滑稽。
江廈“啧”了一聲,按住要回眼的表弟:“認真打球。”
陶辛哲差點被撞掉球,慌裡慌張地“哦”了半天。
夕陽西下,江廈老是覺得鄉裡的光比城市裡的紅,夜近霧起,殘陽最後噴薄而出,把這一日最後的生命力交托出去。
想着還有點壯烈了。
他蹬着自行車看着一點一點隐匿進山林的圓日,眼裡也有一片紅。
後座被重力一壓,陶辛哲長歎了一口氣,抹汗:“哥你今天打得這麼猛啊……”
江廈撐着車把手喝了一口水,汗水順着脖子流進衣服裡,半幹的汗漬在紅光裡發亮:“是你太菜了。”
蹬腿,夜風剛起,他聽見陶辛哲在後座哀嚎:“哥——!巧克力!它化了!”
江廈把車騎得飛快,涼風在撫摸他的臉他的整個身體。
遇到坡道也沒有減速,像在飛,自己表弟的聲音聽不清,他想着融化了的巧克力黏住包裝紙,也黏手,揚起嘴角大聲:“你可以舔着吃!”
陶辛哲:“……”
到暑假結束,陶辛哲都沒搞明白自己表哥為什麼要去學校打那場籃球,因為他一直嫌棄學校籃球場設備太次,也不明白表哥為什麼一直看着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