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傾不是很驚訝,思索:“我們學校有時候,确實也會作為競賽場地,不過次數不多。”
江廈:“聽說原場地要辦國際交流會,兩個月。”
“那難怪了,”江傾沒怎麼看鏡頭,刻得仔細,“我們學校各方面挺好的,考場明亮,學校打印機是大牌子,紙和磨的質量也很好。”
江廈忍不住笑。
“你知不知道怎麼過去?”鏡頭下的人放下了刻刀,抓手機,“我給你發交通行程。”
江廈撐着下巴:“有老師帶隊,直接送到校門口。”
他這次要去一個月,除了正式決賽還有集訓。
江傾也撐起下巴,看他:“一時間激動,給忘了哈哈,那你要拿個第一回來哦。”
“我物理一般,以前都參加的化學競賽。”
說着他還挑了一下眉尾,眼睛很亮:“拿過第二。”
說起來他其實有點不甘心,拿第一的那位同學隻比他高一題的分數,本來想着高二攆上去拿第一的,他瞳孔裡的神色動了動。
“江傾,”江廈看着他亮着的眸子,看到了那點小心思,“我化學還不賴,下次一起?”
江傾頓了一下,有點愣。
江廈的眼裡滿是期待:“等你上學了,我們一起參加競賽吧?”
呆愣結束,江傾握着手裡的木頭,決定把他刻成屏幕裡的人的模樣,龇牙笑起來:“好呀。”
鄉鎮裡信息有點閉塞,特别是村裡的學校,報競賽的很難得一見,不過也不需要太苦惱,有渠道都不用擔心。
兩人挂了電話,江傾臉上的笑暈開了些許。
從出事到現在,他的性格其實變沉了不少,江傾知道,那時候他坐在醫院的病床上,奶奶其實很擔心,怕他走極端。
這個小村子是父母兒時成長的地方,但一出生就在高樓大廈裡的自己,被優渥圍繞,一年隻有過年才回來,除了枯燥的山水就是刺鼻的鞭炮氣息。
他其實不太喜歡這裡,沒有玩伴沒有豐富的消遣和娛樂,出門遛彎就能走遍村裡的角角落落,讓人提不起興緻。
這輩子他什麼壞事都沒做過,如果把不喜歡這個鎮子的心思定義為過錯,那這個懲罰太重了,年少的他好像不太能接受,也難以承受。
奶奶也知道他格格不入。
從出院到能站起來,前期其實很困難,各種不适應,用品不習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原因,身上的傷愈合得也慢,還反反複複發燒。
讓一個嶙峋,還陷入親人死亡疼痛裡的老太太搬動小夥子,這很難,他甚至讓老人閃了腰。
日子變得無比艱難,每天坐着動不了的日子,江傾的腦子裡總會想很多,一家人在一起時的快樂、上學放學與同學相處的自己、出車禍的瞬間,甚至每頓把飯菜端到房間裡的奶奶。
他一時有點分不太清,是失去父母的傷痛多一點,還是自己雙腿影響未來的痛苦多一點。
所以他找了很多事做,卻無法開始,雕木頭和種東西算是勉強能做的。被刻刀雕刻的死木,被清水灌澆的蔥茏,它們仿佛複雜地盤亘在自己的身軀裡。
絞纏得讓人快要無法呼吸。
但好在此時,有一個人來敲門,穿着白襯衣,頭發打理得十分利落順眼,提着他喜歡的蛋糕走進卧室,這個人的笑容還很幹淨很陽光——也有股莫名心安的溫暖。
在此之前,奶奶提過這個人許多次,也說起那段江傾沒有印象的交集。
“我叫江廈。”
那一聲介紹,像是一道光,劈開腦袋上籠罩已久的陰霾,讓内心即将死去的小芽繼續掙紮。
從那天起,江廈帶他去小鎮,送豬肝湯,還忙活洗澡複健此類的瑣事,沒有一點抱怨。
他很抱歉,因為噩夢吓到了這個人,但江廈還主動抱住他,讓他加油。
江傾覺得,老天爺還是不忍心毀掉自己的。
他還能收拾情緒,繼續往前走,有機會好好活下去。
宮奶奶敲門進屋,臉色不是怎麼好看,看他嘴角上揚着,也看着他手上雕刻的東西。
“小傾,奶奶和你說件事,”她有點猶豫,因為很久沒在孫子的臉上看到輕松的笑臉了,她不忍心打破,有點不好開口,“你聽了不要激動,咱們好好的。”
江傾心底一沉,剛才的一絲喜悅被壓下去:“奶奶……”
宮奶奶的眼裡又蓄起了淚水,伸手握住他精瘦的手腕,抹眼淚:“那個司機的爸爸,想要和我們談談。”
江傾:“……”
手裡的木頭砸在桌上,他把手裡的刻刀攥得死緊。
力道過大,纖瘦的手指骨節泛白。
宮奶奶摸摸他的臉頰:“他們現在就在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