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虞朝希單元樓裡有人跳樓所以她搬家的事,這句話嚴格說起來還差了狀語。
正确的表述應該是:虞朝希單元樓裡有人跳樓所以她連夜搬了家。
事發突然不好冒昧打擾鐘昱,隻能退而求其次去了姚婧那裡。
并非是和鐘昱的交情不夠深,隻是考慮到男女終究還是有别,對鐘昱影響總歸是不好的。
方阿姨潛心工作可能沒想很多,鐘昱一直單身就更不必說,可她身為女生自然懂得。
将心比心地想,如果她的男朋友在此之前和另一個女生親密如斯,那個女生還跟他是青梅竹馬,她會大度接受還是如鲠在喉?
即便對方不甚在意,她的道德感也過不去。
所以絕對不會搬來鐘昱這裡住,是虞朝希給自己悄然設立的黃線,一條絕不能逾矩的界限。
尤其是在有過一次紅燈警戒之後。
比起帶有一定心理負擔借住在姚婧那座豪華城堡裡,被壓在男女有别這座五指山下顯然更讓虞朝希裹足不前。
“況且你不是想要買房?”方瑾轉頭看向虞朝希,後者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況且你不是想要買房?”兩道聲音突然之間凝聚在了一起,方瑾看過來的臉也逐漸和另一張臉的輪廓重合,虞朝希像是被瞬移到另一個場合。
落地窗外的這座城市五光十色,豪華明亮的一樓大廳燈光璀璨,一個同樣說出這句話的人正輕輕握着她的手,目帶關切。
此人正是虞朝希目前借住的房子的主人——姚婧。
而說服虞朝希安心住下來的,不僅隻是需要一個理由這麼簡單。隻是姚婧細心周到,她考慮到了所有虞朝希可能會反對的點,一一切入迎刃而解。
“我走了之後,這房子就會空下來,還要定期找人打掃。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歡家裡有陌生人。”
再次想起姚婧當時說服她的理由,虞朝希這才體會到她當時到底花費了多少心思,才會在不觸碰到她黃線的基礎上,還變相地不着痕迹地保留了她的自尊。
“又是鐘日立這個大嘴巴說的?”虞朝希眼睛已然開始泛紅。她多幸運,遇到這麼好的人。
方瑾不置可否地笑着,“女孩子有要買房的想法,挺好的。不論是單身還是将來結婚,有一套房子傍身自然底氣十足。”
“雖說我們這邊不像南方,婚前男女雙方各自有房産是很常見的事。北方男性曆來容易大男子主義些,不介意女方全然回歸家庭,甚至連大多數女性自身也是如此,結婚之後重心便會有所轉移。”
“但我看得出來,陽陽、你和我一樣,都是必須要有事業的人。”
“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虞朝希點頭附和,咧嘴一笑。
虞朝希也算有事業心,但又和方瑾那種完全是出于熱忱的想法不同。她渴望擁有經濟實力,想要買房是初步構想。
她兩手空空,唯有手裡握着點什麼,才覺得存在是真實的。
就買房能力這點而言,虞朝希遠不同于鐘昱。這一點她無比清楚。
其實人人生來大都相差無幾,赤條條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空無一物。隻是經過添加原生家庭、成長環境、教育背景這些後天因素,像是采用一層一層的萃取劑,将人們分離過濾成不同特點的物質。而這些外界因素,原生家庭排第一位。
她和鐘昱兩個人,雖然同是小鎮出身,可原生家庭卻大相徑庭。虞父虞母都是農民,學曆不高家底薄弱。
而鐘昱一方,鐘父鐘志國有膽有識,青年時便毅然決定下海經商。雖然多年未歸但月月都有彙款回來,因此經濟上不用發愁,收入亦越來越可觀。
鐘母方瑾則是位人民教師,獨立自強眼界開闊,孤身一人養育鐘昱拉扯生活,照樣經管得井井有條。
命運的河流注定分叉。
虞朝希和鐘昱在按部就班上了同一所小學和初中。
到了高中階段,虞朝希水到渠成地去了縣上的高中;而鐘昱因為母親方瑾彼時正好調任到夏城A大附中,于是順水推舟地去了A大附中高中部。
當然,跨區域借讀費對于鐘家來說都是其次了,主要還是鐘昱足夠争氣,自招試卷上的分數相當漂亮,中考成績也毫不遜色。不然以A大附中的招生慣例,這道門檻向來高得絆人。
被這門檻絆倒的人,其中就有虞朝希。
與鐘昱相同的是,她的試卷上分數也很好看,甚至比鐘昱的還要再好看一些;與鐘昱不同的是,她根本沒辦法直面那筆雄厚的借讀費。
于是人生的第一道提取液開始過濾,二人就此分道揚镳。
可是一開始就沒能打敗的東西,之後再對上還是會被它打敗千千萬萬次。
那劑提取液經過時間的發酵,提取效果愈來愈佳,把不同種物質分離得越發明顯。正如數年前她上不了A大附中一樣,多年後她買房的心願恐怕也很難實現。
倒也不會怨天尤人,很多事情是無法選擇的,何不坦然接受勇敢面對。
這是虞朝希的人生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