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不及多想,猛地起身撈起衣服就跟着妹妹出去。
初明在院裡看見火光後瞬間清醒,他一邊跟着初暒跑一邊大喊“走水了!”
四下鄰居的屋子裡陸陸續續的亮起了燈,初大年和妻子聽到兒子的喊聲從屋裡出來借着冷風清醒了片刻後,拎起靠在夥房牆角的水桶就往火光四散的方向趕去。
初暒站在苟家門外觀察火勢,初明緊跟着她過來,慌張道,“已經有人去喊‘火師’了,眠眠你别上前去,這火太大了,咱們進不去的!”
初暒沒有應他,隻圍着苟家徘徊。
火是從大門燒起來,今夜又刮的是北風,初暒想起上次來被村長夫人邀進後院吃飯時她看到村裡幫忙的人都是從西南面的廂房裡搬出糧食的,于是問初明,“村裡人交了糧,苟看财都收到哪裡去了?”
“村長将這次征糧挺當回事的,我跟爹去交糧的時候聽說今日就能收齊,等過了初四就運到縣裡去……”初明回憶了片刻看向苟家西南面方向,倏地臉色一變,“糟了,全村的糧食就他這院裡呢!”
“救命啊!救命……”
初暒:“先救人!”
火海中傳來呼救的聲音,初暒從趕來救火的村民手裡奪過一桶水澆在自己身上後,跑向剛才找到的一處矮牆旁輕巧的翻身進去。
初明雖然慌張但身手也十分利索,他見阻攔不住妹妹便也往自己身上澆了盆水跟着跳進去。
冬季幹燥,苟家房屋又多是由榆木做大梁的,見了火星不燒完是滅不了的,初暒憑借記憶找到了主屋,踹開擋在屋門外的一根漆黑房梁後,拉出被煙熏的直咳嗽的史陸香又将在房梁底下摸索的苟看财拽出來。
“咳咳……快救救我兒!”史陸香也不知是誰将自己拎了出來,隻靠着僅有的意識死死抓住面前這人的手臂,狂吼,“救救我兒苟旦苟聖……”
木頭因為高溫而滋滋爆裂的聲音不斷響起,初暒大喊,“他們在哪間屋子!”
苟看财扶着自己的婆娘喘氣,“一個在西房子,一個在東房……”
陸續有人潑着水從初暒跳進來的矮牆進來了,初明将已經暈過去的村長夫婦交給他們後看見妹妹兀自去了西屋,他咬着牙往相反的屋子跑去。
初暒用濕漉漉的衣袖捂住口鼻沖進西屋,在熊熊火焰中看到躺在被熏暈在床邊的男子,她迎着灼熱的火氣捏起男子的衣領扛在肩上就走,轉身的時候差點被腳下的鞋子絆倒。
西屋不大,走兩步就得以跑出房門,将身上的男子丢在院裡空地,初暒才開始慶幸自己生的高挑,苟家小子又十分瘦弱,不然他們兩人可能都得交代到裡頭了。
她緩了口氣正準備再去東房,卻看見初明從東房竄出來焦急喊,“東房沒有人啊!”
沒人?
初暒翻開剛被自己丢趴在地上的人,認出這是苟聖。
電光火石之間她記起剛才在房中差點被鞋子絆倒時似乎在地上看到了兩雙鞋。
初暒蹭的站起,轉身又進了西房。
初明擡頭看見對面房子已經開始掉火屑,自己妹妹又不要命的沖進去了,吓得腿都軟了。
西房裡不知有什麼易燃的東西,火勢瞧着比方才又大了許多,煙霧将初暒的眼睛熏得睜不開,高溫又烤的她渾身發冷,房梁上不停掉下着火的木頭塊子,她在屋子找人時一個沒留意,左肩被帶着火光的木頭砸中,又疼又燙的叫她連涼氣也不敢倒抽。
“苟旦!你在哪兒!”
“咳……”
一聲微弱的咳聲在床内裡響起,初暒敏銳的發覺後跳上床在一堆棉被下找到了苟旦,棉被在火光的灼燒下不斷冒着熱氣,她驚訝道,“好家夥,這麼幹燥的天兒你上哪找出這麼多發潮的棉被。”
“眠眠?咳咳……”
苟旦還有一些意識,初暒将他拽起架着往外走,咔嚓的響動不斷從頭頂傳來,初明這時從外面舉着濕布沖進來說,“‘火師’來了!眠眠快,哥帶你們出去……”
他攬住苟旦的身體試圖減輕妹妹的負擔,就在他們快走到門口時,頭頂上一根燃着火的房梁在火焰中忽然砸落下來,聽到上面有異動,初暒下意識想擡頭看去,可就在刹那之間她感覺自己腰部猛然受力,等回過神來時,她已經架着苟旦從西房裡踉跄跑出來了。
“咚”的一響,房梁正正砸中将妹妹與苟旦推出門的初明肩膀,他悶哼一聲後便被壓着暈倒在西房門檻上。
“哥!”
前來滅火的‘火師’終于趕到,他們合力擡開房梁将初明拽了出來,把他們交給柏橋村出來幫忙的村民們。
村民們将苟家人和初家兄妹帶離火場後,初大年才在人堆裡找到自家被煙熏的看不出原貌的兒子和閨女。
“天爺啊,這是怎麼了!我明哥怎的暈過去了。”于嫣紅擠進來看到黑黢黢的初暒和躺在地上的初明,吓得魂飛魄散,“大夫,快喊大夫啊!”
村裡的土大夫剛被喊去救治村長家的兩個兒子,眼下還沒功夫到這兒來,初家父母看着昏迷不醒的兒子慌張地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村裡人端着水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時,有人看見初家的小女兒眠眠半跪在初明身邊解開他的上衣查看他肩上燒傷,而後把手插入初明後頸向上托起,一手按壓他的前額讓其頭部後仰,她見初明胸膛有了明顯起伏之後才又取來路邊放着的水桶和水盆舀水為他清理鼻腔黑煙和傷口降溫。
“哎眠眠快别折騰你哥了,等會兒大夫就來了。”
有孩子站在一旁看熱鬧,初暒擡頭尋聲時無意中瞥見了躲在人群中神色慌張的成家小子。
苟家這場大火被撲了兩個時辰才得以熄滅,‘火師’做完勘察後對苟看财說,“火是從門口燒起來,火星借着北風撩到了春聯,春聯又引着了木門,北風喂大了火苗,這才将你這座清幽小院全部燒成了灰燼。”
苟看财顫抖着嘴不吭聲,一旁的史陸香也被吓得無法言語,那領頭的火兵又道,“你那西南房子存了好些糧食也都燒沒了,我們拼了命也隻搶出了兩大包……”
聽到這話,苟看财再也繃不住了,他猛地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周邊圍着的村民一見這場面心頭皆是一跳,他們不同的面容上此刻都浮現出相同擔憂:糧食沒了,該不會叫他們小老百姓再交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