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人烏泱泱的走來,初明下意識将妹妹護在了身後,初暒在後面歪頭看着他們,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和别村小孩相約着打群架的時光。
有孩子仗着人多,朝初暒他們喊道,“這大半夜的你們在這裡笑什麼?”
初明說:“你放煙花時不笑還哭麼。”
哥哥怼人功力見長,初暒很欣慰。
成非看着躲在兄長身後的初暒,問,“就是你那日掐我母親脖子吧。”
有人問她,初暒從初明身後走出來,點頭問,“是呢,你是成家媳婦的兒子?”
她說的雲淡風輕,好像他們隻是多年未見的友人,成非覺得自己莫名生出一肚子火來,他忍着怒意道,“我母親遭你傷了,那痕子好幾日都不見褪去,你們倒好,在這裡都快将天笑塌了!”
“不都說了我是無意的麼,你們一家怎的還是得理不饒人,你若是不服,便到村長家去喊屈,叫村長為你評理。”初暒看到苟旦也擠在人群裡,便朝他揮了揮手,“呀那不是苟旦哥麼,他那日就在當場,是誰的過錯,他全然知曉,你不能隻聽母親渾說,平白冤枉了我。”
苟聖隻是來看熱鬧的,不想惹事,故而沒有不吭聲。
成非隻聽過母親在家中抱怨初家、咒罵初眠眠,但當日發生過什麼卻實在不知情,他問過苟旦,但是苟旦嘴嚴,隻說大人之間的事小孩不要過問,他還當苟旦也不知發生何事,今日才知曉,他娘被小輩掐了,他居然從頭都知道!
“好啊苟旦,初眠眠還沒過你家門呢,你們就這麼護着了!你們兩家合起夥來欺負我娘,虧我還把你當成我的好兄弟!”
苟旦想要解釋,又不知怎麼開口,隻得拽着大吼的成非說,“不是,我不知道……”
成非方才見着初暒本就想出言羞辱她,此時頭腦一熱,咒罵道,“你個爛贓玩意,小小年紀就上趕着嫁給苟聖那個傻子,真是随了你娘,嫁個傻子将來好偷漢子呗……”
“啪!”
初暒兩步走過去打了他一巴掌,成非捂着臉驚詫極了,他連說了好幾個你之後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什麼你,你娘平日在家中就是這麼教你的?嘴這麼髒也别怪别人打你。”
成非氣急,揮着拳頭就沖向初暒,可剛沒兩步被苟旦攔腰擋住了。
苟聖一邊抱着成非,一邊抻着脖子對初暒說,“你這丫頭跟誰學來的毛病怎的見人就打啊,如此混子行徑哪有一點姑娘家的模樣……”
他話還未說完,餘光倒看見初暒低頭在地上尋找什麼,仔細看去,竟瞅見她彎腰撿了塊大石頭向他倆走來。
壞了。
苟旦原先攔着成非不叫他動手,此時卻擋在成非身前不讓初暒靠近他。
成非被一個姑娘打了,還在憤怒與羞恥當中,他罵罵咧咧扯開擋在他身前的苟旦,借着月光看到了面前這個似乎想要用手中石頭錘自己腦袋的初暒,默默吞了下口水。
領頭的被一個姑娘家打了,其他孩子互相瞪着眼睛想上前為成非出氣,可當他們看見這幅場景又都不敢邁出一步了。
苟旦心想自己老爹是村長,怎麼着也能在這關頭說上兩句話,于是開口道,“大過年的,咱們大家又都是一個村子裡長大的,諸位都平複下各退一步。”
“合着被掐的不是你娘,被打的不是你呗!” 成非仰着被打的通紅臉蛋,吼叫,“初家丫頭,你給我等着,今後你們兄妹倆我見一次打一次!”
他說完轉身就走,初暒看着他的背影呵道,“成非,你站住。”
成非以前沒跟初暒玩耍過,隻近日在母親和村裡人口中知曉她是個不好惹的,今日看她拎着大石頭冷冷看着自己時,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發憷。
可害怕也不能再丢一次面子吧,他轉過身,問,“你想幹啥!”
初暒看着他,又掃視了一圈圍着他們的孩子,今日除夕,村裡幾乎所有的孩童都在這裡了。
“我知道你們家中父母長輩都私下議論過我初家,成家這小子方才不過是将那些龌龊話當衆說出來而已,嘴長在你們身上我管不了,但是手長在我身上,這些話下次再叫我從誰的嘴裡聽見……”初暒逐一看過他們每一雙眼睛,冷聲,“我聽見一次打一次。”
她說完,将手中的石頭丢在衆人面前,石塊碰撞在地上發出‘砰’的響聲,叫柏橋村的這些孩子們在冬日的深夜裡打了一個激靈。
“哥,咱們回家。”
初暒和兄長穿過人群,緩步歸家,成非白了一眼隻知道當和事佬的苟旦一眼又冷哼一聲才灰溜溜回家,苟旦自覺尴尬,推搡着剩餘夥伴道,“太晚了,都趕緊回吧。”
此起彼伏的關阖柴門聲響過之後,苟旦才朝自己家方向回去。
夜深人靜時,他才終于得空想起眠眠。
那日聽說她在城中被馬踏傷昏迷後,他曾去初家看望過她,聽那道士說眠眠無礙後才得以放下心來,可也不知為何,自從相親那日過後,這丫頭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一遇着不順心的事就要與人動手,一雙杏眸冷起來時叫人看着還真是有些怵得慌。
‘砰’的一聲巨響,吓得他胸膛裡一陣亂跳,“誰家瘋了這會兒還在放炮仗!”
拐過彎,苟旦瞥眼瞧見初家屋子的燈已經滅了,路過此處後他加緊了腳步,迎着驟然刮起來的北風,低頭跑回了家。
木闆門‘吱呀’兩聲,除夕夜,終于安靜了下來。
初暒夜裡睡得很輕,一些細微響動都能叫她瞬間清醒起來。
紙窗外頭的呼嘯聲愈來愈近,直到風開始将窗棂木架晃動的好似快要掉落下來時,她起身披了外衣将窗棂固定住免得擾了家人清夢,可剛走近窗邊忽的嗅到了一股濃郁的燒焦氣味。
将窗棂架起,初暒探頭往外望去,原本的漆黑夜色此刻光亮如白日,一片沖天火光正在北風中張狂肆意,她估摸着起火距離和方向後回憶起,那裡似乎是村長苟看财家。
初暒敏捷地将鞋與外衣穿好,拍醒睡在外屋的初明喊了句‘快起來,苟家走水了’後,就往外頭跑。
初明被人從暖和的被窩裡喊醒,一睜眼隻迷迷糊糊地看到初暒的瘦弱背影,“眠眠?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