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針尖刺入指尖,豆大的猩紅血珠便立時滲進了用繡繃固住繡品中。
藕粉色的布料上暈染了一點血迹,趙芊芊一邊用唇角抿住痛癢的手指,一邊蹙眉思忖該如何挽救這幅女紅。
“芊芊,趙芊芊!”
栗銅大呼小叫的邊跑邊喊,趙芊芊聞聲擱下手中針線走了出去。
“怎麼了?”
“留守咱們書院巡護的官差受傷了,你不是懂些醫術麼,能否托你前去幫他們包紮包紮啊?”
趙芊芊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栗銅立刻說,“如今留守書院的官差數量不多,他們不便擅離職守,此時受傷了還在書院外頭繼續當值呢,就在咱們書院門口,你要是害怕我可以陪你一起過去。”
趙芊芊:“我去看看,隻是藥箱還放在校舍,我這裡的絹帛與外敷藥物所剩不多……”
“我跑的快,我去幫你取!”
栗銅跑的确實快,快的将趙芊芊後半句話連同風聲一起落在了身後。
見追不上他,趙芊芊也不想白費時間,她回到講經堂摸出自己放在書案下的小布包,獨自往書院正門走。
大隊官差撤離,書院裡的學生沒有了約束,逐漸又恢複了往日的精神與活力。
趙芊芊走到門樓時,迎面遇上一群追逐打鬧的學生,她剛側身躲過他們卻不想還是這群活潑好動的孩子撞倒在地。
舉止不端,還撞了人。
領頭的學生害怕趙芊芊向夫子告狀,慌慌張張将她扶起,又賠了不是後連忙帶着夥伴撒腿就跑。
趙芊芊扭到了腳,還沒做好站起來的準備,整個人就被他們架着立在地上,單腳晃悠的站不太穩,她忍着痛慢慢向牆面挪了過去。
手上的布包在倒地瞬間被甩了出去,趙芊芊扶着牆低頭尋找,幸好布包顔色鮮亮,她在門樓拐角的牆根看到布包一角和……
一根材質似竹,削磨尖銳、切面如刀的東西。
這東西刃口鋒利,不像是書院學生之物,趙芊芊将自己的布包拾起捏在手裡,想了想還是把那件利器也一同撿了起來。
自從書院周圍出現過土匪,安南書院就幾乎沒有學生敢獨自在門口晃悠,之前仗着有人護衛,有膽大的男孩會結伴纏着官差們問東問西,但是自從他們大部隊撤離,院門外又恢複成前段時日那般寂靜。
今日此處更是安靜地出奇。
趙芊芊跨出門檻并未見到一人,她一瘸一拐的下了台階在門前張望,轉身時用布包捏住的竹刀不小心從手中滑落。
竹刀就掉在眼前,可是她的腳許是扭到骨頭了,隻靠自己站不起來,想蹲下将它撿起就更難了。
午時的太陽有些灼熱,陽光将趙芊芊烤灼的滿頭大汗,就在她不知所措時,栗銅背着藥箱從書院裡沖了出來。
“诶?外面怎麼就你一個?那些官差呢?”
他跑的氣喘籲籲,趙芊芊也曬得滿臉通紅,她搖搖頭,輕聲說,“我出來就沒見着人,你是不是記錯了,他們并未在此處巡守?”
“成非說就在此處啊?該不是我尋你這會兒他們巡到别處了吧。”栗銅有些摸不着頭腦,“嗐,沒人你就回去呗,都熱死了還在這蹦跶什麼?”
“東西掉了撿不起來。”
栗銅順着趙芊芊的目光看向地上,彎腰撿起那把竹刀,笑道,“你哪來的,這東西做的還挺好。”
“撿的,我準備拿回去給眠眠看看。”
“成,那咱回去吧。”
栗銅轉身走了幾步聽見後面的腳步聲不對,回頭問,“你腳怎麼了?”
趙芊芊:“腳扭了,不要緊,你先走。”
栗銅皺眉,“怎麼不早說,早說我就背你回去了,多大點事啊!你們姑娘家就是喜歡磨唧。”
他說完不等趙芊芊反應,将竹刀塞進腰帶,捏住趙芊芊的肩膀就把她整個人甩到自己肩上,大步流星的回了書院。
安南書院正門被人從裡面扣住,伏在不遠處樹叢中的幾人才冒出頭來。
“瘦猴,你臉色怎的這麼難看?咱們要找的人是她?”
瘦猴咬牙點頭,切齒道,“那丫頭掉在地上的竹刀與插在胖冬喉間的那把一模一樣!”
“你确定?你不是說她已經……”
瘦猴:“那日她的臉上雖然抹了泥漿,可是身形與發絲就像刻在我的腦子一般,還有那支削砍獨特的竹刀,二當家,我看不錯的!”
二當家回憶着那個弱不經風的小姑娘,點頭道,“既然隻有你見過她,你說是便是吧,那麼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安南書院衆人殺我那麼多弟兄,讓我們山寨在虔來山臉面盡失,隻勾一個小丫頭的性命如何能解你我心頭之恨。”瘦猴狠狠看着那兩扇緊閉的大門,冷笑,“我要讓他們給胖冬陪葬,為威虎寨賠罪!”
被養的膘肥體壯的駿馬在林間悠閑吃草。
在老地方與土匪碰頭後,紀天又揣着幾塊金磚美美的從東廚後門進來,看他走遠,屏息蹲在竈台旁邊的初暒又靜等了片刻才蹑手捏腳從後門出去。
她跟着門口紀天的腳印一路來到足以藏匿三四個人的草叢中,果真在裡面發現被踩的歪七豎八的草根和殘花。
紀天在與書院以外的人密切聯系。
他到底想幹什麼?
陳家寶與栗銅的馬吃飽了正在原地甩着尾巴驅蟲打盹,初暒繞過它正欲在此處仔細搜尋一番,忽然鼻中嗅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
夏天正午,饒是遍布樹蔭的山間也悶熱難耐,這馬兒好幾天吃喝拉撒都在這裡,有一些不雅的味道實屬正常,旁人或許分辨不出來,但是初暒前世見得多,聞得也多,一嗅便知這氣味裡除了有糞便與馬食變質的味道,還有屍臭。
陳家寶愛馬,經常過來喂食和清理馬匹糞便,說是清理,無非是将馬兒排洩出來的東西用鐵鍬鏟到林子裡稍遠一點的地方,但是陳家寶這位大少爺平日裡哪幹過這樣的粗活,他所謂清理馬糞,就是将它們鏟到眼睛看不見的地方而已,于是初暒隻往樹林裡走了兩步,就在坑裡看到一堆小山似的的馬糞。
跳進坑裡,那股難聞的味道越發明顯,她撿了截粗壯枯枝,慢慢将馬糞左右撥開,片刻後,一具安南縣衙官差打扮的男子屍首歪着脖子在糞堆裡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