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凜寒冬雪,薄薄席上骨。
十一月的天有時奇得很,才剛過大中午就下起了薄薄小雪,輕飄飄的落下,不過片刻地面上就覆了一層白霜。
負責看管屍身的侍衛們于凜冽寒風中堅守在草席旁,由着圍觀的百姓走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常勝與小厮被狼狽的押送過來。
鉗制着常勝的侍衛對他可不算太客氣,将人壓制到女屍跟前時,常勝一擡眼正對上女屍那張慘白可怖的臉,青青白白的一張臉上滿是屍斑,光是遠看就駭人的很,更别提湊近了細瞧。
嗅着鼻尖那股子惡臭,常勝顧不得身後的侍衛,一個踉跄倒地就欲奔逃,卻無路可退。
“我、我可是常太傅之孫,當今皇後的親侄子,你們将軍府的人敢就這麼把我抓來,就不怕被問罪嗎!”
事到臨頭了,常勝還在矢口抵賴,堅稱不認得拂袖,常家更不曾養過什麼歌女。
因對于拂袖的死,常勝一概否認,見此王大人可不顧着他皇親國戚的身份,“這麼說常二公子是打算死不認賬了,那就用刑吧,重刑之下總能說出幾句真話。”
王大人一聲話落,常勝見侍衛們當真拿了闆子上前吓得大喊,“王瓊光你敢!我可是皇後親侄,今日你敢傷了我,來日我必讓你掉了這頂烏紗1”
被當面威脅了,王瓊光依舊不緊不慢的擺着袖子,似乎半點不在意,“放心吧常二公子,您是皇後的親侄本官倒也不至于一來就給這麼狠的,不過你這皇親國戚打不得,身旁的小厮總該知道些什麼吧。”
說着,他淡淡地言,“來人,給那小厮先來個五十大闆,看他還說不說實話。”
小厮聞言兩股戰戰,這五十大闆要是真打了,他非得殘廢了不可。
于是,沒等常勝要挾,小厮就開始‘砰砰’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此事與我無關哪,都是少爺犯的事,我不過就是聽令行事,這拂袖可不是我害得啊,求大人明察!”
一句話将常勝做的事全秃噜幹淨了,這回就算常勝再想捂嘴也來不及了。
……
将軍府外的事是如何進展的溫樂言不知,隻因此刻的她正被一少年纏着要出去看戲。
少年并非生人,而是此前在睢河北邊被寒林商帶回府的那位乞丐少年。隻是時隔幾日,有了将軍府的照料,他不再穿着那身破衣爛衫,而是着一身簡簡單單的藍衣裝扮,腰間胯一柄木質短刀,瞧着倒有幾分小将軍的飒爽英姿。
“姐姐,好姐姐,你就帶我出府吧,成天在這院裡悶都要悶死了,好不容易有個樂子總得出去看一眼吧。”
剛到溫樂言腰窩的阿軒扯着她衣袂一下一下的擺着手,自來将軍府後他就成天被寒林商關着習字讀書,已經好些天沒出去透透氣了。
被搖的頭暈的溫樂言無奈蹲下,“你這事可與将軍說了?”
阿軒心虛的移了視線,“這、跟他說他又不會同意,反正老大都是聽你的,跟你說不是更方便。再說了陳叔叔也提過,小枝的病不能悶着,要是能外出透透氣,興許就好了。”
小枝就是當時那體弱多病的小丫頭,因身子虛,先前的風寒到現在都沒好全。
溫樂言知曉小枝的病禁不得吓,也不敢随意應了,“帶你們出去可以,但隻得從側門出府,不得走前院知道嗎?”
阿軒失望的嘟囔:“那多沒意思。”
可想着錯過這次機會,就沒下回了,隻得點頭答應,“好吧,能出去透透氣就好,我去喊小枝,姐姐你先在這兒等我。”
說完,阿軒一扭頭就鑽進了屋裡。
至于溫樂言卻是在這一刻聽見從将軍府外傳來的一陣哭聲,那哭聲稚嫩悲苦,惹得她頻頻去看,心裡猜想着必是那府外有家屬來認屍了。
正巧這時,阿軒慌裡慌張的從屋子裡出來大喊,“不好了,小枝她不見了。”
剛說完,又聞耳畔傳來悠悠的哭聲,阿軒當即認出這聲音正是小枝。
本該在院裡的小枝是如何去的府外,沒人清楚。隻知道待他們出來時,就瞧見紮着一頭丱發的杏衣丫頭垂首趴在草席旁哀哀哭泣,小小的身子因為哭泣一顫一顫的,看着似乎要就此撅過去。
“是小枝!”
阿軒見後驚喜出聲,本想奔過去,卻被門邊的寒林商給攔了,“别過去,先聽聽看他們怎麼說?”
也是在這時,溫樂言注意到小枝與那女屍的面容竟有幾分相像。思及此,溫樂言不由的攥緊了手邊寒林商的袖口,換來的是眼前男人的一聲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