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簽處—
執起順承帝手裡那支簽,靜法的神色瞧不出是喜是憂。
“陛下這支簽上寫着:福過是災生,悲歎無情緒,惡星占魂,險象環生……此乃下下簽,大兇之兆。”
順承帝聽後大怒:“大兇之兆,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朕是大渝之主,朕若是災禍臨頭,那整個大渝也将陷在水深火熱之中。”
見順承帝依舊這般冥頑不甯,靜法無奈搖頭,“大局已定,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這麼說此簽是不可解了?”
靜法雙手合十,歎道:“國存或亡,在于國運,而非一人。
國運要你生你便生,國運要你滅你便滅……這就是一國帝王,看似掌控全局,實則處處掣肘。
到頭來就算心有不甘,在後人眼中也不過就是歎一句時運不濟罷了。”
靜法這話說的過于直白,惹得順承帝眯起眼眸,“法師這般說,就不怕朕降罪于你嗎?”
“出家人不打诳語,陛下若是想聽假話,恕小僧無能為力。”
“這麼說,你方才所言是意在指朕的死亡與大渝毫不相幹,即便是死了,也有下一位帝王?就算如此,這簽文中的惡星又是何意?”
喟歎一聲後,靜法眼眸低垂。
此刻于朦胧日光下,眼前這一張如玉面容倒真似那殿中活佛低眉生慈,回眸肅穆。
“既是出現在一國之主的簽文上,那麼這惡星亦可指帝星。國運更疊,舊主不慈,便是帝星瞬變,新主将至。
而這也就意味着陛下已被國運摒棄,即将大禍臨頭。不出三日,您必将血染宮牆,為帝星讓位。”
這話說的幹脆,成功讓順承帝的面色徹底黑沉下去。
“惡星,難不成指的是寒林商?可他如今雖未被朕殺死,卻也是離了大渝,不知去向。
如此又能如何斬殺朕,成功做這帝星?”
上回‘順承将頹,太歲臨朝’的簽文,讓順承帝成功避開了一次災厄。因此當将軍府被抄後,他便馬不停蹄的派人去追擊寒林商,誓要将其徹底誅殺。
哪知那崔明珏廢了幾番功夫後,卻仍未能取得寒林商首級,以至于留下了這禍患。
而這第二次簽文既已關乎國運,那順承帝是無論如何都避不開了,隻不知這回他又該如何應對。
……
出了解簽處後,順承帝便沉着臉沒了好臉色。
回去時更是連傘都沒打就邁步離了大殿,怒氣沖沖地上了馬車。
沒去瞧順承帝這回又是如何的不痛快,此刻的純妃隻一門心思想着這簽文若是解了,會是何種結果。
可還沒等她來得及彎腰,地上掉落的那支簽就被路過的靜法拾起。
“千裡得親緣,喜慶逢故交,福禍始相依,撥雲見天明……女施主這簽倒是支好簽,雖經受艱難困苦,卻終是窺見曙光。
或許您所覓的親緣,就藏在污濁彙集之地。”
接過靜法遞來的那支簽,純妃喃喃:“污濁彙集之地?”
如今在這京城内,能稱得上污濁的,便隻有流民,難不成她要找的人已經成了流民,且入了城。
——
…
亥時時分,京城的天已徹底黑透。
這時,隻聽得漆黑的長街上有一執燈人緩緩走過,舉起手裡的梆子悠悠敲了兩下。
‘噔噔——’
霎時,清脆堅實的木頭聲響徹在這寂靜的月夜下,同時也驚醒了睡夢中的劉恒。
緊接着,他就聽見外頭巡更的更夫揚聲喊了句:“亥時二更,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也是這一聲喊,讓劉恒徹底沒了睡意。
睜開眼睛實在了無睡意後,他幹脆就這麼隔着窗戶,望着外頭隐隐綽綽的圓月星辰。腦海中卻下意識想起了,今日下值前畫下的那幅觀星圖。
想起那幅圖,劉恒仍覺得匪夷所思,幾月前分明還不甚明亮的兩顆小星,不知為何竟耀眼的堪比明月,且兩星交彙處的帝星已完全星光黯淡,似乎即将隕落。
“太歲星與金星相對,兩者顯然已呈分庭抗禮之勢。
隻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互相搶奪着最後的光輝,成者必将勝者生存,輸家也隻能在頹勢中敗落。這般一死一生的局面,最後究竟誰輸誰赢,實在是難預料啊。”
躺在榻上回憶着觀星圖,劉恒漸漸有了睡意。
可偏巧在他昏昏欲睡時,院外那扇大門被人叩響了。
“劉大人,陛下有請。”
“什麼?陛下!”
瞬間,剛合眼的劉恒驚得從榻上坐起。
就這麼,一句輕飄飄的‘陛下有請’,徹底驅趕走了劉恒僅剩的睡意。等他急急忙忙穿戴好衣裳開門,門外站着的卻是一位略有些面生的小太監。
迎着月色,将眼前俊俏男子的模樣打量了個遍,劉恒才恍惚間想起,此人不正是幾月前于清和殿上,言及太歲之主是寒林商的那人嗎。
沒成想幾月不見,他竟混成了陛下的身邊人,倒是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