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問得直,張善卻也從容道:“王妃,您這話就錯了,陛下和皇後娘娘當然是一條心了。”
室内昏暗,魏南淇看着他,“那今日召見為何沒有皇後娘娘,張公公可不要和我說,皇後娘娘今日也身體不适?”
“皇後娘娘身體無恙,是陛下沒召見。王妃,有些事不要想得太過簡單,今日是政事,後宮不得幹政,古往今來,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皇後娘娘隻是六宮之主。”張善有條不紊地打開匣子,“倒是王妃,幾個月前,陛下和季老先生的那封飛鴿傳書,信裡也就隻寫了一個魏字。陛下和奴婢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季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竟是位女子。如此驚駭世俗,若不是看到您身上的玉佩,奴婢是萬般不敢相信的。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王妃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前面幾句魏南淇聽出他在提醒自己和王皇後保持距離,後面的就有些疑惑了,“多謝公公提點,确實是這個道理。”
這兩日相處,張善對她的性格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能看出人确實聰明,但心無城府,“奴婢年過六旬,已經沒有多少精力顧及全局,忠君與忠國是一筆分不清的糊塗賬。有些事,還要王妃自己摸索。”
魏南淇愣了一下。
張善道:“王妃和季老先生應該是一樣的,但奴婢忠的是君,最後求得不過是個善終。”
魏南淇接過他手中的畫軸,還想再問問“陛下有哪些托孤大臣”,但仔細一想,就算問了張善也不一定會說。
一時間,禦書房門外除了雨滴落下的聲響之外,聽不到任何動靜。
張善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含笑道:“話說,自打王妃回京,奴婢就聽了不少趣事。”
魏南淇豎起那兩個不好使的耳朵。
“奴婢聽人說,大婚當日,王妃是被人擡進王府連拜堂的事都免了,而定王也是前些日去了鴻院寺才趕回來,你們二人......”張善笑了笑,“這事整個朝野都傳遍了,王妃可是不願意?”
魏南淇道:“倒也不是不願意,就是沒準備好。”
張善道:“既然這麼說,那季老先生帶着王妃去過青岚書院,你們二人應該算是同窗罷?”
魏南淇道:“張公公沒查過?有話不妨直言。”
看她的反應,張善對同窗之事确信無疑,道:“查過,青岚書院的學生對此衆說紛纭,其中說得最多就是對王妃這個人印象不多,他們有說是書院的廚娘,繡娘,還有說洗衣女,掃大院的,更有甚者,說是媒婆……看來書院的人對于王妃的事警惕心很高,防守很嚴,問了這麼多人,大家出奇的團結,一緻對外。奴婢慚愧,沒想到王妃在書院受所有人歡喜。”
魏南淇心裡明白,書院有這麼個人,說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但他們又不想道出實情,所以便統一起來,說記不清搪塞人。
“張公公有什麼事就直接來問我,何必跑那麼遠,問他們呢?多打擾人家學習。”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張善長歎一聲,道:“若不是山下百姓說出您的事,奴婢做夢都不會想到王妃竟是研究火藥的。”
事情總是不可預料的,有些事到底防不住走漏消息,魏南淇微微皺眉,腦子飛速運轉,想起方才張善提到老師的信裡隻有一個字,那他們應該不知道研究火藥的事,而且剛剛在殿内陛下對此隻字未提,這件事很可能是張善私下調查,那就隻有他一人知道,“我隻做煙火爆竹,不曾做過火藥……”
張善臉上笑意更深,附和道:“王妃說得是,火藥這麼危險的東西,季老先生定然不會讓王妃碰的。這事奴婢一人全都咽肚子。”
半個時辰後,魏南淇身後跟着一個小太監,兩人一同出宮。小太監手裡抱着一個紫檀木的匣子,跟在魏南淇身後穿過了一條街。
魏炅站在街頭不遠處,看樣子是在等她,“南淇。”
魏南淇自然是沒有那麼好的耳力,最後還是身旁的小太監提醒,“王妃,有人在叫您。”
魏炅面色沉重,細看之下,眼眶還有些微紅。
魏南淇淺歎了一口氣,隻道了聲侯爺,而後讓小太監先行離開。
魏炅眉宇間含着無奈,道:“我是不是不該讓你回來。”
魏南淇擡頭望了一眼陰沉的天空,緩緩說道:“說實話,父親給我找的這門親事,我還是挺滿意的。”
魏炅一驚,道:“那你和殿下......相處的如何?”
“倒也還行。”魏南淇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旁邊酒樓挂出午時打烊的牌子,忽然莫名心虛。
話說,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魏炅怔愣片刻,問道:“适才陛下交代你那些事情,是為何意?”
魏南淇收回視線,毫不避諱道:“扶持太子,牽制定王。”
“這是什麼渾球主意,”魏炅面露難色,“陛下是誠心為難你?”
魏南淇笑了笑,“算是吧,但陛下有一點想錯了。”
太子是誰,和她無關。
她沒承老師心中的君君臣臣之道,時時為君主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