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歆能明白魏南淇的意思。
眼下這個身體狀況,一方面是鐘家,一方面是武安侯府,她完全可以拿養病為由頭離開京城。
而對蕭熠,則是說安心養胎。
是了,這個身子拖得越久情況越遭。
涼亭内,鐘原慢悠悠地擱下茶盞,淺淺一笑,“王妃。”
魏南淇走得急沒聽清,也沒看見。
田汐兒拽住她的衣袖,魏南淇緩過一口氣來,望着他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露出幾分驚訝和佩服,“鐘大人。”
居然還能坐的住?
鐘原眼裡透出幾分散漫,不再裝模做樣,含笑道:“看來王妃已經知道了。”
魏南淇神情複雜,無言以對。
“方才看見鐘嬷嬷走得那麼急,我便猜出來了。”鐘原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太陽底下曬,這裡有涼茶,王妃品鑒一下?”
魏南淇沒有拒絕,擡步走進涼亭,“鐘大人......好雅緻。”
鐘原遞過一盞茶,田汐兒心裡一咯噔,膛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切。
魏南淇抿了口茶,忍不住問了一句,“阿姐是......鐘大人是幌子?”
鐘原道:“先前不是,現在是了。”
信息量如此巨大,魏南淇努力壓下心底的震驚,“鐘大人宰相肚裡能撐船......”
一個女人而已,鐘原雲淡風輕的将此事一筆帶過,“先前确實是我疏遠她了,沒有顧及她的感受是我錯。如今她有了自己的選擇,我又怎會有怨言。”
坐了好半晌,他道:“茶藝如何?”
魏南淇偏過頭,說得甚是違心:“喝不出來。”
鐘原文才出衆,年輕英俊,氣度不凡,二十六歲參加會試一舉奪得狀元,名冠京城,而他的茶藝也是一絕。
若是擱在以前,他确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可現在聽他這番話,這人多少有些薄情。
鐘原眯起雙眼,緩緩說道:“我曾在鎮江做過縣令,那段時間有幸識得一個同僚,他就是青岚書院的學生,年紀二十左右,一次醉酒,他向我傾訴一段愛而不得癡情往事。”
魏南淇深深看了他一眼。
鐘原繼續說道:“他說,他年少時,遇到了一個令人驚豔的女子,一生恐不能将其忘懷。”
魏南淇抿了一口茶,“倒是個癡情人。”
“是啊,就我所知,他到現在都尚未娶妻,”鐘原笑了笑,“王妃就沒什麼想說的?”
魏南淇道:“令人動容。”
鐘原道:“王妃可能還不知道,那晚他乘着酒興,還寫下了一首藏頭詩,當時我不懂其中的深意,今日再想,收獲頗豐。”
詩裡竟藏着一個人的名字。
魏南淇眉心輕斂,“鐘大人想說什麼?”
“有些傷懷罷了。”鐘原站起身,目光轉了過去,“王妃上次說得話,可還作數?”
魏南淇心道:若是知道他的真面目鐵定繞着走。
“作數。”
鐘原道:“如此就好。”
之後,魏南淇又問了一些關于魏南歆的瑣事,才緩步離開。
田汐兒想得出神,出門時左腳還被絆了一下。
她腦子已經想好了四個人瘋癫的愛情故事,眼下就等驗證了!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原來是真的!你就不怕被定王殿下發現,活宰了你?”
魏南淇一臉菜色,“想什麼呢,這種事就算給我十個腦袋,我也不敢。”
“所以是大娘子紅杏出牆嗎?”田汐兒點了點頭,補充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還是知道的,我隻是沒想到,大娘子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一步錯,步步錯。大娘子真不該啊!”
魏南淇道:“你都明白,可她卻想不通。”
田汐兒心頭微微苦澀,道:“這可能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定王府。
褚卿雲手指搭在蕭衍舟的腕脈上,道:“殿下這次是不完全發作,所以沒那麼嚴重。可這種蠱毒發作一次就是在削減壽命,殿下還是要盡量克制自己情緒,不要動怒,更不要過激。”
蕭衍舟緩緩靠在椅背,身後的傷口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褚卿雲呼吸微微一窒,不由得說道:“殿下還要瞞着她?”
蕭衍舟道:“知道了讓她可憐我?”
褚卿雲自從問了錦安他和王妃之間的事,便知曉了其中苦楚,“可殿下的情緒是受她牽動的,之前的兩次發作也是因為她,這蠱毒除不盡,她總不能一直不知道吧。”
真不知道是老天垂憐,還是劫數如此。平心而論,蕭衍舟是他平生見過最冷血無情的一個人,不曾想,他竟被一個人逼到這般田地。
心甘情願的沉淪,放任自己墜入深淵。
果然,人非草木,他又怎會沒有感情?
蕭衍舟阖眼,不再多言。
一炷香過後,銀針全部拔掉,蕭衍舟一手搭在膝頭,再睜開眼,眸子已是一片清明。
趙管家敲門進屋,“殿下,東宮那邊送來請帖,邀請您和王妃參加明天的晚宴。”
蕭衍舟淡淡應了一聲,見他不走,問道:“還有事?”
“徐州那寄過來兩封信。”趙管家低着頭,遞了上去,“老奴覺得這裡有封信應當是寄錯了,可老奴問了那寄信的人,他說兩封信就是一起的,老奴覺得,這其中肯定有誤會,王妃肯定不是那種沾花惹草的人。”
聽到這,錦安不由得為魏南淇說了句話,“王妃性子确實跳脫些,但行事也有分寸,怎麼會——”
蕭衍舟拿開另一封信,捏着那個胭脂粉味嗆人的的信封,随即洩出一息冷笑。
信封上面不僅别着桃花,還寫着“苒苒親啟”。
錦安驚掉了下巴。
蕭衍舟臉上笑意倏然消失,語氣異常平靜,攜着風雨欲來的意味,“誤會?我真是小瞧她了。”
一時間,屋中的人皆不敢再出聲,他們都知道,蕭衍舟真的動了殺心。
茶樓内,魏南淇眼皮狂跳,摸了摸脖子,困惑道:“我怎麼感覺到一股寒意?”
陸骁側過頭看了一眼窗戶,目光閃動,啜飲着不多的熱茶,“你在京城還是要多加小心的。”
“知道。”魏南淇挑了挑眉,“話說,你這一身打扮,從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