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靜了一會兒,“去的,那就明早一道去吧。”
仇彥青舒一口氣似的,“好,那我明早來等你,這就回屋了,你早些休息。”
門又關起來,荷珠也端着杏仁酥回進來,呈到桌上。梁韫過了飯點不用膳食,将糕點賞給了荷珠,“你把丫頭們叫進來,分着吃了吧。”
荷珠嘴角都壓不下來了,“好!多謝少奶奶!”
見梁韫進了裡間,荷珠不急着叫小丫頭們進來分好吃的,忙塞一口香甜的杏仁酥進嘴裡,喜滋滋道:“大少爺這病一好,真是對咱們少奶奶越發上心了。”
柏姑姑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聽到這話霎時起了精神,壓低聲量,“為何這麼說?”
荷珠險些噎着,錘錘胸口答:“您瞧大少爺今天一天又是來賠禮道歉,又是來送糕餅的,一個勁讨好咱們少奶奶,可見是把咱們少奶奶放在了心尖上了。大少爺如今凡事過問少奶奶的意思不說,還這麼用心良苦,我一個端茶遞水的下人見了都感動。”
柏姑姑忍不住替仇懷溪辯駁,“你個小丫頭懂什麼?送個糕點就是用心良苦了?從前大少爺待少奶奶就不好了?”
荷珠還真好好想了想,“那也不是,就是不大一樣,許是從前沒法親力親為吧。”她噘着嘴小聲起來,“而且病好以後,大少爺不是還把窈蜓給送走了?窈蜓在述香居仗着得寵,可沒少趾高氣昂給咱們臉色看,她一走,我飯都多吃一碗。”
柏姑姑啐她,“少嚼主子房裡的舌根!”
不過她也清楚,如今少奶奶在述香居的日子的确比以前閑适了。往日最叫梁韫勞心的就是造船廠,眼下非但不必再替仇家勞心勞力,“大少爺”還事事向她報備,這在旁人眼裡可不就是遠勝從前了?
可這個“大少爺”再好,再體貼,也不是真的大少爺呀!
柏姑姑心驚不已,她是看着梁韫長大的娘家人,在她眼裡梁韫多大都是個小姑娘,小姑娘的心腸最軟,最容易感情用事,碰上個仇彥青這樣的男人,少說是一道坎。
如今這二人之間,總像浮動着一團濃稠得化不開的霧霭,叫柏姑姑捉摸不透。
真正那位大少爺在世的時候,和大少奶奶的感情深厚,但那份感情在柏姑姑看來早就超脫了男歡女愛,同床共枕是有,可少奶奶對先頭的大少爺從來敬重更多,感情平淡如水。
如今這個假冒的大少爺一來,少奶奶倒因他嗔因他惱,神色都活泛起來。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柏姑姑偏首看看裡間,再看看坐在桌邊吃得滿口酥皮的荷珠,擡手在她後背打一下,“你個貪嘴的,少奶奶不是叫你喊了别的小丫頭子再一起吃?”
荷珠躬身端上點心就溜,“我這就去,我到外頭去跟她們分着吃。”
“臭丫頭走慢點,仔細再摔一跤!”
翌日辰時,仇彥青果真來叫門,梁韫也早早穿戴整齊在屋裡等他,二人先去給陸夫人請安,然後乘車一道往造船廠去。
梁韫坐在轎廂仍舊一言不發,眼皮也未曾擡一下,但她知道仇彥青正看她,即便眼神是不留痕迹的,她也知道他正看着她,用那雙與他哥哥貌似相同的眼睛。
梁韫可以選擇戳穿他,也可以假裝沒有發現,維持表象的體面。
畢竟窗戶紙一經捅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停車——”
忽聽外頭東霖大喊一聲,車夫也連忙拉緊缰繩,馬匹前蹄高高揚起,連帶轎廂也猛烈地晃動起來。
梁韫身體輕便,被重重甩到一邊,仇彥青本就靠牆而坐,伸手便護住了她,她悶哼一聲陷入個溫熱堅實的懷抱,男人的身體和女人的截然不同,這點無可争辯,卻不曾想健康的男人和病弱的男人也有這樣大的分别。
他護着她的胳膊并不全然堅硬,而是軟彈的,軟彈之外又是毋庸置疑的矯健……
“可撞到哪了?”他緊迫的聲音就在耳畔,連帶氣息都令人酥癢。
“呃…”
梁韫溺水般猛然提氣,回神來不及将他推開,就聽外頭有個女子呼喊,“大少爺!大少爺你出來看看我,我是窈蜓!我是窈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