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梁韫也說不清楚,她分明早就察覺到了仇彥青的徐徐圖之,可她卻像是被毒舌纏住的獵物,在不斷的自我警醒中最終被一點點纏繞、收緊,等待毒牙沒入脆弱的脖頸。
這不是蜻蜓點水的一吻,他如同細嗅一朵花兒那樣細心,嘴唇輕輕貼着她的前額肌膚,呼吸浮動她的碎發。
他打着欺哄仇仕傑的幌子,親吻了她。
“夠了…”梁韫雙臂抵着仇彥青的前胸,将二人隔開一段距離,“就算三叔真的在看,他也已經走了。”
他聲音帶着笑,聽起來悶悶的,“什麼叫就算?”
湖面起了陣風,漣漪層層浮動,一如梁韫此刻的内心,她心裡很亂,偏過臉去,“你究竟為何如此?你想證明自己不比你大哥差,所以就将我當成了一種證明?”
這下問住了仇彥青,即便他早就知道梁韫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卻還是會因她的犀利偶爾頓住,“我是想證明我不差,但不是靠你。我在仇家最信任依賴的人就是你,你對我那麼好,讓我想要與你親近——”
梁韫打斷他,“你不用這樣說,說了我也未必相信。”
仇彥青在她身側落座,柔聲問:“那嫂嫂呢?嫂嫂願意與我親近,又是因為什麼?”
梁韫蹙眉,不喜他這樣叫自己,可不叫嫂嫂又能叫什麼。
她沒什麼好氣,“因為你的臉,難道你會不知道嗎?”
月色在他臉畔鍍了層薄薄的冷光,如同被雕琢過的冷玉。
他笑了笑,“我知道。我們各取所需。”
這樣的笑容令梁韫感到陌生,可等她與他雙眸對視,他又是那個性格溫和恭順的仇彥青。
從這天起,梁韫和仇彥青之間有什麼改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而那天之後的第二個早晨,梁韫向許長安和盤托出了全部真相,許長安彼時來到述香居辭行,推開書房門卻隻見到梁韫一人。
梁韫是清早就在這兒候着的,昨夜輾轉反側幾乎沒有阖眼,這會兒目光憧怔,令許長安微微一愣,“弟妹,少凡人呢?”
梁韫起身迎他進門,朝門口望風的柏姑姑一颔首,請她将門帶上,“許大哥,你坐,我有幾句話代大少爺轉告。”
許長安此時心跳莫名快出一拍,連忙坐下,“你說,可是少凡從未去過清河?他現在人在何處?為何不親自出來和我說話。”
“大少爺去過清河,他此刻……也還在清河。許大哥,懷溪沒有回來。”
“這是何意?”
梁韫沉默片刻,“他病逝了,回來的是他的孿生弟弟彥青。”說到這,她狠皺了一下眉,“你應該聽他說過仇家的事,仇家祖上有個規矩,孿生子——”
“且慢!”許長安陡然制止她繼續說下去,手伸在半空,好半晌才無力地垂挂下去,他俨然早就想到過這種可能,因此表現得有驚訝也有怅然。
“孿生兄弟?少凡到底,到底是沒撐過去…可我分明聽說他到清河以前身體有所好轉……”
“他那時用了些兇險的藥材吊着命,就為了掩人耳目順利去往清河,将他弟弟換來。”
“少凡。”許長安聲音輕下來,像是在問一個不存在的人,“這是何苦。”
梁韫鼻頭微酸,垂下眼,“許是放不下仇家吧,太太也忌憚二叔三叔,若不能将彥青悄無聲息地換進來,今後仇家就沒有長房的立足之地了。”
許長安深陷震驚,“那竟真是少凡的孿生弟弟。”梁韫沒有多言,許長安卻忽地看向她,“弟妹,那你怎麼辦?”
不成想許長安還能想到她,梁韫道:“…我自有打算,許大哥不必替我憂心,有太太在,她會替我安排。”
許長安眉頭緊鎖,“替你安排?我可不覺得陸夫人像是要替你安排的樣子。”
梁韫有些被看穿的難看,努力維持着體面,“這倒無妨,我自己也不會将今後身家性命全都壓在太太身上。”
許長安直起身,“莫說懷溪,你現在孤苦伶仃在這世上,仇家除了一個婆母你還有誰?叫你為那仇彥青遮掩定然也是陸夫人的主意,她這是拿你當什麼了?這可不行!你是懷溪的妻子啊!”
梁韫臉色白下來,他固然是在擔心她,可話卻說得過于耿直就叫她下不來台了。
“許大哥,多謝你的好意,可眼下我也沒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仇家于梁家有恩,何況我本就是長房的人,太太軟聲央着我要我顧念夫家,我也不得不從。”
“可是這…這……哎!”他重重一歎,“若有要幫忙的地方你随時寫信到長洲找我,懷溪是我的至交好友,你有難處我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梁韫笑了笑,謝過他的好意,“那許大哥,你還見他嗎?”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仇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