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酒樓雅間裡的仇仕傑等來了他的貴客。他起身跟着掌櫃一道迎人,屋裡不隻有他一人,還有其他幾個生意上的朋友。
“大侄兒你可算來了,你瞧,我說我要請你吃飯,他們全都要來湊這個熱鬧。這是張老闆,那是李家的大公子,還有這位,這位你見過吧,這位朱老闆以前常走咱們家的貨船。”
仇彥青禮數周到和雅間衆人見禮,心道仇仕傑果真沒憋什麼好屁,叫來這麼些人,少說不是要做局诓他。
“三叔,我以為今天隻有你我兩個人。你要早說,我也好提前準備。”
“都是我的朋友,沒什麼好準備的,你隻管坐下吃酒聽戲,來,你坐在張老闆的邊上,張老闆可早就想要見見你,聽說你身子大愈,還給你備了份賀禮。”
“薄禮,薄禮。”那張老闆生得是膀大腰圓,脖子和臉一般粗,笑起來沒了眼睛,招手管仆從要來一隻小瓶。
因二人坐得近,張老闆湊過來有意與他耳語,“這是好東西,壯陽補氣,見效奇快,大少爺手下的造船廠生意興隆,唯獨膝下還無所出,眼下最着急的也莫過于此了吧?我這份禮,可送到位了?”
席間衆人雖聽不清他們二人談話,但看眼神全都隐含暧昧。這幫男人們素來臉皮極厚,在生兒子這種傳宗接代的大事上,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執着,當面送壯陽藥又算得上什麼。
仇彥青笑一笑,伸手接過了瓷瓶,“多謝張老闆。”
這個張老闆仇彥青沒聽梁韫說起過,因而對話時顯得較為謹慎,好在仇仕傑一個勁在張羅,“大侄兒,這位張老闆你大抵聽說過的,他就是長順船運的當家人,和咱們家做的都是船隻生意。”
提起長順船運,仇彥青便有幾分了然,這長順船運的确是仇家半個同行,為何說是半個,因為長順不懂船隻營造,隻從市面上購買廢棄船舶,修葺後再做貨運用途,所以安全沒有保障,隻有不得不铤而走險的商家才敢選擇長順。
至于什麼人才會铤而走險,自然是那些走私、盜運之輩。
仇彥青提起幾分戒心,果然那張同順張老闆喝了幾杯貓尿便開始與他攀談,“賢弟,叫大少爺你一聲賢弟不介意吧?雖說我年長你十來歲,可論生意場上混迹的年頭,我可不敢稱你的長輩。”
仇彥青嫌棄張同順吐息間的污濁氣,微偏過頭,“您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好好好。”張同順備受鼓舞似的,作勢要給仇彥青倒酒,“賢弟,實不相瞞,我早就想見見你,苦于一直沒有機會和你結交,誰知就那麼巧合認識了你三叔。”
仇彥青點點頭,指腹摩挲酒杯,并沒有飲下。
說話間外間進來四個衣衫香.豔的姑娘,穿插着坐在幾人之間,又是勸酒又是布菜。
姑娘幾次獻媚,都遭仇彥青回絕,他朝仇仕傑笑笑,“三叔,我就不必了,出來前有韫兒叮囑。”
仇仕傑會心一笑,叫姑娘都别聚在他身邊了,“我這侄兒打小正氣,哪像我們幾個。”
衆人哄堂大笑,張同順自然而然又去同仇彥青搭話,“賢弟,我聽聞下月朝廷要加收船稅,不知道你那兒有沒有聽到風聲。”
“這個我倒沒有聽說,張老闆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張同順的消息來源自然見不得光,笑一笑,“這個你就别管了,我隻說我有辦法按照原來的船稅走貨,賢弟感不感興趣?”
仇彥青眼梢觑向旁側吃酒作樂的仇仕傑,對張同順說道:“若要談生意,今天不是時候,談别的我還可以與張老闆以茶代酒把酒言歡。”
“賢弟——”
仇彥青拿起茶盞打斷,“張老闆,吃酒。”
仇家兩兄弟共用同一張臉,也無疑是極好看的一張臉,仇懷溪久病弄丢了幾分神采,仇彥青則是顧盼神飛明眸善睐,舉手投足不像個浸淫商場的生意人,隻像個小白臉,不過他往那一坐自有一派綿裡藏針的氣度,叫人不敢輕視。
張同順沉了下臉,轉而笑着應和幾句。
仇仕傑見狀過來敬酒,挽回了幾分張同順的顔面,他今日促成這頓飯,為的就是賣張同順一個搭上仇家的人情,再賣仇家一個逃避鈔稅的門道,好立個小功勞,在他這大侄兒面前露臉,争取謀個差事。
不過這一記馬屁似乎拍得不夠響亮,并未拍到大侄兒心坎,仇仕傑也因此有些郁悶。
難不成他看不上這些旁門左道的路子?江南商會那幫人另有自己的門路,他們手眼通天,一路打點到了戶部,沒準真看不上張同順那兒的一點關系。
正懊悔着,誰知等散了席,大侄兒自己找上門來。
彼時大夥兒都散了,仇彥青也坐在馬車裡,掀起一點轎簾,“三叔,多謝你今日宴請,張老闆說的我很感興趣,隻是場合不對,煩請他等我改日有空見面詳談。”
仇仕傑心花怒放,“這好說,包在我身上,有我在當中牽線你就放心吧。”
“那就有勞三叔了。”
“不妨礙,都是自家人。”
仇彥青颔首放下轎簾,車身搖晃着往望園的方向駛去。
他摸出那隻張同順塞給他的瓷瓶,打開瓶塞一股濃烈的淫羊藿氣味沖了出來。仇彥青皺皺眉,心道這藥哪是壯陽那麼簡單,根本就是催.情藥,自己要真是仇懷溪,聽信了張老闆,隻怕一顆藥下去就得死在床上。
不過…他可不是仇懷溪那個病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