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音低聲說了句,“阿招…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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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招蹑手蹑腳地推開了林祈肆的房門,進入屋内後,她靈敏地嗅到一股夾雜着藥香都血腥味。
她端着草菇湯小心翼翼地穿過屏風處,走近林祈肆的床榻前。
床榻上,林祈肆正安靜地躺在上面。
陳阿招将草菇湯放在桌案上,靠近林祈肆一看,才發現了不對勁。
林祈肆周身冒着冷氣,床榻旁明明點燃了兩個火爐子,屋内的空氣十分暖和,可林祈肆的眉上,耳朵上,甚至是手腳上都覆蓋了一層冰霜。
“公…公子……”陳阿招忐忑地伸出手指搓了搓林祈肆的手,這一碰,卻像是碰到了冰上一樣冷。
她又緊張地探了探林祈肆的鼻息,感受到少年氣息微弱,陳阿招的心不禁懸到了嗓子眼。
林祈肆可不能死的,他若是死了,那三十兩銀子便沒有着落了。
陳阿招擡腳便想去找大夫,可當腳要踏出房的那刻又生生折返了回來。
望着床榻上的林祈肆,陳阿招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小心思。
若是她找大夫來救林祈肆,就算把人救活了,也不能多麼感動公子的……
林祈肆看樣子隻是冷的……
不如她親自來照顧?更加博得公子的心………
陳阿招動起了歪心思,她找來很多棉被将林祈肆裹着,忍着少年冰寒的身體将他死死抱在懷中。
她就這樣抱着身子冰冷的小公子坐到了天破曉,冷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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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祈肆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回到了襁褓時,被母親摟在懷裡。
他全身的冰冷漸漸褪去,一股自人體散發的溫熱從薄涼的後背襲來。
那麼的不真實………
他猛然驚醒,溫熱的呼吸聲自頸處傳來。
林祈肆身子一緊,他嫌惡地推開了自身後抱住他的人,轉頭一看,竟然是她?
林祈肆不可思議,他看了看自己身下蓋着的被子,又看了看昏睡過去的陳阿招。
少女的手腕還保持着昨夜抱他的姿勢,她睡得十分不安穩,眉頭緊蹙,時而夢呓道,“冷…你怎麼…這麼冷……捂捂…公子不冷……好疼…娘…我疼………”
林祈肆眸色微暗,他伸出手緩緩靠近了陳阿招脆弱的脖頸,當掌心觸碰到少女那脆弱的頸上時,林祈肆眼底蹦出濃烈的殺意。
可這殺意在觸及到少女陳阿招腿腕上的傷時,悄然消散。
眼前的少女赤着雙足,腳下還粘着暗紅的泥土。
渾身髒兮兮的模樣,像是逃難來的。
林祈肆放下了遏制少女頸上的手,他目光靜靜地打量昏睡的陳阿招許久,直到床榻上的人兒緩緩醒了過來。
陳阿招睜開眼時,便對林祈肆那雙複雜中帶着似幼童那般,朦胧不解而迷茫的眼神。
可這奇怪的眼神僅僅持續了幾秒,少年便恢複了清澈笑意。
“你醒了。”林祈肆莞爾道。
陳阿招從床榻上坐起來,當看到她把身上的血和泥都染到林祈肆床榻上時,她連忙從床上轱辘起來,由于動作過大,她又扯開了胳膊上,小腿上的傷口滲出了血。
陳阿招面色痛的扭了一下,狼狽地跪在地上道,“奴…奴不是有意弄髒公子床榻的。”
林祈肆溫潤一笑,眸色淺淺溫澈如水。
他動作溫柔地将跪坐在地上的陳阿招拉了起來,“你昨夜為我暖身,如此貼心,我緣何要怪你?
陳阿招擡起頭,面色顯露出一絲怯怯的笑。
可實際上,她的心底早已猜到如此,林祈肆非但不會責怪她,還會獎賞她。
陳阿招想到了放在桌案上涼掉的草菇湯,她連忙将湯端起來,道:“公子剛醒,一定餓了,奴這就去把這草菇湯熱熱。”
聽到草菇湯三字,林祈肆眼中微閃過詫異。
在陳阿招準備出去時,他叫住了她,“為何要為了摘區區的草菇讓自己差點丢了性命?”
陳阿招聞言扭過頭,朝林祈肆道,“奴可不是為了草菇,奴是為了公子。”
陳阿招努力擺出一副願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的忠心模樣,滿眼期待着得到林祈肆的打賞和提拔,可誰知她等了好一會兒,林祈肆始終沉默地盯着她手裡的這碗湯微微出神。
片刻後,在陳阿招期盼的目光中,林祈肆終于開口,可誰知他吐出的話卻是,“我今日沒胃口想喝,允你回去休息幾日,養好了傷再來伺候吧。”
陳阿招啞然地張了張嘴,“可公子您……還沒…”
“我無礙,出去吧。”林祈肆阖上了眼。
陳阿招最終失落離開,一路上心底的淚早已灌滿腹腔。
她本想旁敲側擊提醒公子給自己的銀錢,可誰知還沒開口便被林祈肆攆了出去。
到頭來,她苦頭白吃了,錢也沒撈着,人還倒黴地受傷,陳阿招氣憤地甚至想詛咒林祈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