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樓翻窗而下,醉紅樓外仍舊人潮攢動。
正如裴玄所料,老鸨并未報官。
不知她是以何種因由安撫酒客的,樓内外又恢複了往日的喧鬧。
兩錠銀子都滿足不了那老鸨的胃口,不愧是在錢銀交易中如魚得水之人。
想來她方才如此陣仗,隻是想借兇殺案為由頭,理直氣壯地朝她勒索錢财。
終究是她大意,宋挽月心有餘悸,“裴公子,還是報官吧?”
裴玄鷹眸如鸷,“不急,這會報官已經來不及了。”
話落,從醉紅樓後身出來幾個夥計,合力擡一棺木,運上備好的糧車。
糧草将紅棺掩蓋得嚴嚴實實,車後還跟了兩個夥計。
上了年紀的老翁在車前策馬,幾人避開市集,一路從小道撤離。
“走吧,跟上去。”裴玄提起長劍。
“這是那位姑娘的屍首?”宋挽月不知老鸨為何要幫兇手掩蓋罪行,難不成這樁慘案她也有參與?
“是,這會跟上,還能見到全屍。”
裴玄蒙了面,蹬上栓在角落的黑馬。
宋挽月緊随其後,二人與糧車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一個時辰後,幾人來到離城二十裡的香山。
鐵鍬揮動塵土發出‘沙沙’的聲響,顯然,他們是想在無人發現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将屍體掩埋。
安頓好馬匹,宋挽月二人躲在大樹後伺機而動。
他們得盡早出手,否則等棺木進土,一切都來不及。
“如何?”偏頭看向身側,宋挽月問道。
“你會裝鬼嗎?”裴玄略一思忖,“一會我偷偷将屍體從棺木移出,你躲在裡面,待他們開棺時便猛地起身。”
兇案不容小觑,他須得将屍首完整帶回。
他今夜太過招搖,小厮自是認得。
可宋挽月同被害人身量一緻,她取而代之最合适不過。
聽聞此話,宋挽月眉頭緊蹙,“什麼馊主意?”
她幹脆利落,直接從衣服裡掏出顆彈丸,朝挖坑那幾人用力一抛,彈丸便在地面猛然間炸開。
“不好!有埋伏!”
瞧見忽地升起的煙霧,有人大喊了聲,他們下意識想逃,可還未來得及邁腿,思緒便被迷香悉數掠奪。
“走吧!”撣了撣掌心的飛灰,宋挽月淡定起身。
裴玄瞧着她背影略微征愣了下,唇角微勾,不緊不慢地跟上。
扒開蓋在棺木的糧草,宋挽月掀棺而起,可棺内哪有什麼青樓舞女的屍首,僅放着些女子過往的舊衣。
“糟糕!又中計了!”她生無可戀,“裴玄!快回去!老鸨自是認出了我們是官府的人,所以用了調虎離山之計!”
沒成想又被擺了一道,那背後之人當真是狡詐陰毒。
“報官吧!”擡手敲了下木棺,裴玄面色凝重,“直接殺到醉紅樓,我倒不信撬不開那毒婦的嘴!”
敢明面上做小動作,他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有幾條命好活。
好不容易追查到此地,這線索定不能斷。
既然暗着查一無所獲,就隻能行使官府給予的權利。
裴玄為大理寺欽定的探查小吏,他報官後,便帶着幾名侍衛,浩浩蕩蕩地殺上了青樓。
夜色漸深,樓内燈影浮動,所及之處,到處是男男女女調笑的身影。
瞧見身披紅甲的官兵,小厮下意識去攔,話還未出,腰腹便猛地一緊,被人倏地踹飛。
小厮吃痛,連滾帶爬地起身,還未來得及逃離,便被為首的侍衛一把攥住了衣襟。
“叫你們掌櫃的滾出來!”
聽到動靜,門内迎客的姑娘四處竄逃。
老鸨風姿搖曳地下樓,仍舊是那副殷切谄媚的模樣,瞧見裴玄,眼神倏地一愣。
“官……官爺,怎得突然造訪,小女子有失遠迎。”
侍衛擡手,亮出腰側懸挂的腰牌,“聽聞此處發生了兇案,我等奉命前來探查!”
聽聞此話,老鸨故作驚詫地掩唇,“哪裡的話?官爺是不是搞錯了?你瞧這前廳人滿為患,哪裡是死了人的樣子?”
見老鸨否認,裴玄眸光漸沉,“确定沒有?我這若要搜出來,你便有包庇兇犯之嫌。”
唇角翕動,老鸨精明的眸中閃過一瞬的慌亂,“官爺可别污蔑了人,我這小本生意,若真發生兇案,生意還做不做了?”
見老鸨執意隐瞞,裴玄也不再留情,“搜!”
“是!”
接到指令,侍衛兵分幾路,樓内其餘賓客也都被控制了下來。
一時間,謾罵尖叫聲四起,同絲竹撫琴聲混在一處,聽着好不熱鬧。
半炷香後,侍衛搜查了圈,一無所獲地禀報,“大人,并未在此處發現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