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猜到此事同尋月的關系并不單單是她看到的那麼簡單，但在她主動承認之時，宋挽月眼中還是冷不丁劃過一絲訝然，“間接？怎麼說？”

目光不敢觑她，尋月潸然淚下，“也許……也許背後兇手從一開始想殺的就是我。是因為當時恰好是映紅替我當值，所以死的人變成了她……”

說罷，尋月哭得更兇，想到那日遭遇她仍心有餘悸，興許差點，她跟小姐便要陰陽兩隔。

之後一炷香時間，尋月将那日經曆完完整整地告知于她，原來尋月早已被李文德包下，因而每次他去醉紅樓尋樂，無一例外都是尋月去陪侍。

隻是當日尋月稱病告假，映紅又想取代她拿下這一金主，于是才在李文德醉酒之時，點着銷魂香同他春宵一度。

那夜，李文德乘興而歸，在老鸨面前亦是對映紅大加贊賞，适時，映紅還專程去她房中挑釁，要求老鸨将李文德在醉紅樓所存錢銀全轉至她名下，往後由她陪侍。

就在映紅同老鸨交涉之時，她忽地口吐白沫，當即昏死過去，倒地奄奄一息，四肢抽搐難當。老鸨見狀，神色慌亂地逃開，卻在出門之時，恰好同門外路過的尋月撞了個正着。

想起映紅身體的緻命傷，宋挽月蹙眉，“所以，映紅身上的傷也是老鸨弄的？”

尋月沉思了下，回道，“應當不是，當日老鸨托我将映紅屍首藏于櫃中時，她身上還未曾有那處傷痕。”

宋挽月聽罷，了然，“那便是了，定然是有人在你們将映紅關于櫃中之後，又潛入房中，見她昏睡，給了她緻命一擊。”

映紅同李文德情況不盡相同，中了蠻夷之毒，但并不緻命。

思及至此，尋月微微颔首又倉皇搖了搖頭，“之後之事我并不清楚，隻知老鸨嫁害你不成，又怕有人報官，便铤而走險聯系了李氏，想将映紅之死都推到李公子身上。至于映紅究竟為誰所傷，我并不知曉，也從未見過映紅的屍首，這便是老鸨抵死不願将我供出的緣由。”

心中疑窦微解，宋挽月又問，“那你同李氏，又有何關系？”

“李文德……我……”聽到此問，尋月抑郁難消，“李文德！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同李仁一樣都是道貌岸然的畜生！死不足惜！”

“自從李文德瞧上我之後，便時時将我帶回府中折磨！李府有個暗室，不知殘害了多少良家婦女！這世道，即便是青樓裡的花娘受到侮辱都會郁郁寡歡，更别提尋常人家待字閨中的少女！”

“屢屢折磨他尚且不能盡興！甚至還想納我為妾，徹底占為己有！我為了保全自身性命終日告病，說到底，我倒要多謝映紅，倘若不是她主動獻身，興許我這輩子都逃不出李氏的魔爪！”

似是想起夜夜被折磨的苦楚，尋月雙目猩紅，指蓋嵌入掌心落下斑點暗色。

不知有多少時日，她都想一死了之。可一想到小姐還流落在外，就不免心痛，硬生生将苦楚都咽了下去。

聽聞尋月遭遇，宋挽月面色瞬而變得漲紅，未曾想她這些年竟被人糟踐至此，那李氏兄弟當真死不足惜！

當世女子清白在婚嫁之事中被看得何其重要，别說死一個李文德，即便李家散盡家财家破人亡也依舊還不清。

瞧宋挽月指尖顫抖，尋月擡手揩了揩眼角的淚，哽咽安撫，“小姐，都過去了，若事情查清後我當如何？不論官府想如何處置我我都認，小姐莫要替我辯駁，以免牽連了你。”

見事到如今她還在替她着想，宋挽月鼻頭一酸，“不必擔憂，此事系李氏咎由自取，跟你無半分關聯。我定會将李氏罪行悉數昭告天下，等待他們的，将是終其一生的牢獄之災。”

聽到此話，尋月不由得哀歎，“那小姐呢？等此案結束，小姐是否就要離開？”

好不容易相見，尋月自不願與其分别。

“不會，”宋挽月搖了搖頭，“此案已解，但連環兇案的兇手仍逍遙法外。春草，待一切結束，你可願同我離開？”

蓦地擡頭看她，尋月眼神亮起一瞬又冷不丁黯下，“還是不了，我本是失節之人，倘若同小姐一道，定會害您也深陷流言蜚語之中。”

瞧着面前人灰敗的臉，宋挽月心頭不由一澀，“豈會如此？咱倆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所謂名節又有何重要？！況且，女子名節本就不該在羅裙之下！女子從來不該是男子的附屬！倘若類比，那出入青樓的男子豈不都是失了名節的臭魚爛蝦？！”

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離經叛道的言論，尋月破涕為笑，“三年過去，小姐當真是變了不少。”

宋挽月看其情緒緩和，也跟着勾唇，“如今将軍府盡滅，僅留你我二人相依為命。春草，答應我，要好好活下去。”

緊攥着她的手，尋月重重點頭，“是，小姐！”

驗完屍首，裴玄過來尋她，還未進門，便瞧見二人彼此糾纏的手，他面色一凜，掩着唇輕咳了聲。

宋挽月循聲望過，手卻依舊纏着，裴玄劍眉微擰，出聲道，“祁月，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