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指尖顫抖地撫摸着牌位上的墨字,宋挽月聲線哽咽。
原以為那夜後,橫死在那場慘案中的親人已變成亂葬崗上滿腹冤屈的孤魂野鬼,未曾想,居然在繁榮奢華的上京,仍舊有人願意給他們留一片淨土。
木龛不染纖塵,牌位孤獨而立,娟秀俊逸的墨字篆刻着‘既明’二字。
宋家長子名為宋昭煜,字既明。
木龛側面同樣用墨色篆着行小字,寫着亡故日期以及祭奠人。
亡故日期為貞德二年的七月初十,正是将軍府被刺客抄家那日。而立牌人則寫着其妻萱榮。
其妻?萱榮?
看着這幾行字,宋挽月沉默着在嘴中默念了幾遍。
她哥雖年過雙十,但從未議親,哪來的什麼妻子?
不僅如此,即便在亡故之前,她也從未聽說大哥和上京哪位姑娘交好過。難不成是他與旁人私定終身一直瞞着家裡,可這又何必?她父親母親均是開明之人,倘若哥哥真的在外有心儀的姑娘,也斷然不會阻攔。
萱榮,應當是顧思柳的表字。
她對哥哥用情如此之深,那對當年慘案的内情,也定然知曉一二。
拭去眼尾的濕潤,她吸了吸鼻尖,窗籠外明月已高高挂起,周遭盤旋的繁星如已故之人的雙眸,正一眨一眨地訴說無盡的哀思。
收拾好情緒,她翻窗而下。
此時香客已全然散盡,徒留幾位提着香燈的僧童,不疾不徐地打掃着蒙塵的石階。
宋挽月回到車馬停靠的地方,車夫抱臂倚在蔥茏巨樹旁休憩,宋挽月唇角翕動,剛想叫醒他,便發現樹上還有個人,本能擡眸望去。
“裴玄,你怎麼在這?”
隻見裴玄單腿耷拉在樹杈上,悠閑地左右回蕩,“怎麼,打着我的名義擅自行動,我還不能過來瞧瞧了?”
不知裴玄來了多久,亦不知他對她此行知曉幾分,宋挽月擡手摘下腰牌,不忿地扔給了他,“我這是……來查案的!碰到可疑人員等不及向你彙報,情急之下,才選擇擅自前往……”
接過腰牌,裴玄在掌心摩挲了兩下,落地時腳踩着垂落的枝幹發出清脆的聲響,“查案?”
他幽幽靠近,眼神落在她被淚沾濕的長睫,“不過是查案,怎得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似是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宋挽月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沒,沒人欺負我。就是殿内有僧童點了香薰,所以一不下心被熏了眼睛。”
她隐瞞身份三年,如今将軍府冤案未解,她決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她的身份。看來,裴玄應當不知她跟進往生殿的事,否則也不會這麼問。
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塊素色方帕,裴玄遞給了她,“所以呢?查到了什麼?”
宋挽月遲疑了一瞬,還是伸手接過,将自己從醉紅樓一路追來的見聞,簡單叙述了一遍。
“我覺得,到底是我太敏感了,顧家小姐跟此事并無關聯。她當時出現在醉紅樓隻是湊巧,跟其餘想看熱鬧的老百姓一樣,并無絲毫可疑。”
裴玄望着高挂九天的懸月,淡淡地問,“既無可疑,為何不早些返回?硬是要等到月黑風高之時,讓人來尋你?”
知曉裴玄多疑,宋挽月坦然解釋,“正是因為仔細探查過才确信顧小姐無疑,我原以為她千裡迢迢而來是為了向背後同夥遞信,可将法華殿仔細探查過才知,殿内一切正常,全無任何與他人通信的手段。”
對宋挽月的話不置可否,裴玄輕笑了聲,“隻是探查一番,就能确信她無疑?我看你是又被那顧小姐的美貌給迷惑了心智,是非對錯都辯駁不清。”
“你!”
感覺裴玄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宋挽月微擡起下巴,故作炫耀地輕哼,“裴大人說得沒錯,我就是貪圖美色怎麼了?倘若裴大人覺得她有疑,那放手去查便是。我到底隻是保護大人安危的一名暗衛,說得話自然是無足輕重。”
見宋挽月已是破罐子破摔,裴玄忽得靠近,故意壓低聲線以勢壓人,“祁月,你是我花錢雇傭的殺手,貼身保護我的安危才是你應盡之事。倘若你再貪圖美色夾纏不清,我便親自送你回破曉閣,并将你所言所行,一五一十地告知暗衛閣閣主,賜你個玩忽職守的罪名!”
薄涼清冷的臉淡淡地劃過宋挽月倔強的面龐,他嗓音清越,一字一句都像在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