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獄神廟,天色已然黑沉。
樹影婆娑,蕭瑟的晚風順着微敞的懸窗徐徐灌入,搖曳着昏黃的燭影。
蘭衣坊亥時打烊,她這會找去,估摸就算尋到人也問不出什麼。
繡春坊自前任掌櫃離世便已關門,目前正在休業整頓中,無人看守。
思量須臾,還是覺得待明日再造訪更為妥當。顧思柳作為被害人前任老闆,應當也知曉不少内情。
歎口氣,宋挽月微阖着眼,這些日子她心力交瘁,感覺渾身都仿佛被掏空了般。
肩傷已然大好,前日那群刺客也沒再出現。可越是如此,她心裡便越是惴惴不安。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好些日子沒動靜,隻能說背後之人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車馬在門外等待,因着李文德中毒的緣故,她近日都宿在醫館後身的小院。
對月軒燃着燭火,裴玄仍舊在處理案件相關的文書。
宋挽月等在門外,強行打起精神,寒光出鞘,她飄搖的身影在庭院不斷翻飛,劍鋒劈着明月,掀動着星光在耳畔簌簌落響。
幾日未練,她身法略顯生疏,挽起的青絲在半空劃過一道又一道弧線,長身躍起,感覺滿身的郁氣都消散了些許。
倏地,她察覺到身後窺視的視線,劍刃輕掃,直指裴玄那張驚才風逸的臉。
他墨眸微眯,整個人如石柱般定在原地,即便宋挽月劍鋒掃過,也未曾退避分毫。
将長劍卷到身後,宋挽月走近瞧他,“文書都處理完了嗎?我們何時回去?”
裴玄靜靜地望着她,“不急,你這套劍法可是破曉閣獨有的孤月懸天?”
拭了拭額頭的細汗,宋挽月颔首,“是,沒想到你知道的還挺多。”
将劍鞘抛至空中,裴玄也拔出手中的利刃,“略有耳聞,要不要比試比試?”
宋挽月擡眼,神色有些莫名,還沒等她徹底反應過來,裴玄就提着劍,朝她猛然揮過。
“不是?”
身子猛然向後,宋挽月靈巧閃躲,“你是吃飽了撐的?大晚上比劍?”
她未曾出招,隻盡力抵擋裴玄迅猛的攻勢。
“來啊?你師兄可是說你武力高強,是經世之才!不如讓我瞧瞧,究竟是怎麼個驚世法!”
裴玄手中的力道并未消減,反而愈發激進了些。
“好!這可是你說的!”見他來真的,宋挽月不再忸怩,“一會要是打哭你,可别說我平白仗勢欺人!”
說罷,她便轉守為攻,奮力發起攻擊,劍與劍碰撞時迸射出耀眼的白光,足以照亮以二人為圓心的方寸之地。
聽到院中的動靜,景年腳步匆匆地趕來,瞧見庭院中兩道翻飛的身影,鬓角瞬間跌下一滴冷汗。
“公子!祁月!你們打什麼啊?!有話好好說!凡事皆可商量!”
無視他的勸阻,局勢愈發焦灼,為了不被波及,他幹脆識趣地退至幾十尺之外。
兩人對峙了幾十個回合,可二人均未有半分松懈。
“裴玄!你劍術不錯!有這本事,你找暗衛簡直是多此一舉!”
聽到宋挽月誇贊,裴玄唇角輕勾,“你也不賴!看來破曉閣暗衛并非浪得虛名!”
兩人實力相當,打了半個時辰都未能分出勝負。
宋挽月有些疲了,深深歎了口氣,“這樣打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我們歇一歇,一招定勝負?”
裴玄聽罷,停步收起長劍,“好啊,你說怎麼比。”
宋挽月抿唇,想了想道,“這樣,要不不比劍比射箭,看誰射的準,如何?”
裴玄思索須臾,笑着搖了搖頭,“不必,就比劍。我們同時将劍刃刺向彼此心口,誰先躲閃,誰就輸,如何?”
景年聽到此話,震驚地瞠目結舌,“玩這麼大?!”
沒想到裴玄竟然會如此提議,宋挽月思忖着終是作罷,“不可,我不想傷你。畢竟你是我奉命保護之人,不論你有任何閃失,我都要為此而付出代價。”
她總覺得裴玄就是執意想參她一本,才會借此來逼她犯錯。
“祁月,你是不是怕了?”裴玄悠閑地擦了擦劍柄,“你就這麼确信你會赢?還是你本身就是貪生怕死之輩?”
他不斷用話激她,恰巧,宋挽月就吃這一套。
“口氣不小!行,那便依你!”她答應下來,“我數三個數就開始!誰也别當孬種!”
見她如此铿锵,裴玄面色狡黠,“來!”
偌大的庭院,二人相對而立,清亮的聲線在廊道中回蕩,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夠勾人心弦。
待宋挽月數到倒數,兩人同時向對方沖去。
她杏眸微眯,握緊劍柄目标絕對地向前,正當裴玄劍刃與之碰撞之時,他忽得退開,壞笑着挺起了胸膛。
不好!
奔跑的後坐力太強,她一時刹不住車,正當劍尖即将觸碰到他華貴錦衣之時,宋挽月心頭一緊,趕忙将劍甩開,整個人向前撲去。
“啊!”
還以為會即刻血濺當場,景年緊張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