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中覓食的野兔仿若受了驚,揚起精明的眸子與之對視了眼,便即刻落荒而逃。
宋挽月還未睡醒,聲線沉悶沙啞,她右臉被窗框壓出一道壓痕,目光投向方才被裴玄斬斷的地方。
“裴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裴玄站起身,收起利刃,“沒什麼,不過是隻耍玩的野兔罷了,你怎麼醒了?”
宋挽月擡手揉了揉幹澀的眼,随即打了個哈欠,“聽到舞劍的聲音便醒了,都說了,我睡眠淺。”
野兔跑了,可灌木還有聲響,宋挽月用劍挑開,隻見裡面聚集着一窩兔崽子,剛睜眼不久,在報團取暖。
“裴大人你看!”宋挽月蹲身,“方才那隻野兔在這生了一窩小兔,好可愛,我們是不是打擾它了?”
小兔子身上長了層細小的絨毛,軟乎乎的,很好摸的樣子。
“那隻野兔應該跑不遠,要不我們把它抓回來,讓它照顧它們。”裴玄四目遠眺,根據樹叢抖動的方位,方才它逃跑的方向,應該在西側。
聽聞此話,宋挽月不自覺蹙眉,“這不好吧,你别把它吓着,跑得更遠了。”
逮兔子,這聽起來可不像個好主意。
“放心,我有分寸,怎麼,要不要一起?”裴玄說着朝她伸出了手。
思量須臾,宋挽月抿了抿唇,起身,“也行,反正我已經不困了。”
見他的手又被迫僵在原地,裴玄略顯尴尬地攥緊了拳,理了理褶皺的衣襟。
順着野兔逃跑的方向,二人徐徐追去,那隻灰兔子果真沒跑遠,現下正待在一山洞旁,警惕地看着她們。
宋挽月貓着腰,目光如炬,搓了搓發汗的掌心,用氣音小聲地提醒身側的男人。
“咱倆分頭行動,一邊站一個,動作要快手要穩,聽清楚了嗎?”
裴玄瞧着她這幅認真的模樣,忍俊不禁,“行,都聽你的。”
踮着腳尖,她盡量保持沉靜,時機成熟後,她打了個手勢,同裴玄一齊沖着那野兔便沖了過去。
“啊!我抓到了!”身子像隻離弦的箭一樣在半空中飛馳,她上半身嗟磨在地面,搞得灰頭土臉。
野兔不斷撲騰着四肢,掙紮不停,右腿好似受了傷,能聞見淡淡血腥味。
裴玄不緊不慢地走過,蹲身将人扶起,鼻尖嗅到血腥,墨眸蓦地一沉,“你受傷了?”
宋挽月理了理淩亂的發絲,“不是我,應該是小兔子受了傷。”
裴玄視線微頓,随即搖了搖頭,“不是,是人血。”
他看向兩米之外的山洞,輕手輕腳地走過,宋挽月也亦步亦趨地跟着,右手下意識摸向腰側。
山洞光線昏暗,伸手不見五指,裴玄擦動火匣子點了跟木棍,勉強照亮洞内的一隅天地。
隻見十多個穿着黑衣的刺客,橫七豎八地倒在裡面,瞧那身形,應當死了數日,腐朽的皮肉被野獸啃食地七零八落,肉眼辨不清本尊原本的模樣。
“這是……”覺得這衣服有些面熟,宋挽月找個根樹枝扒開,隻見領口處的位置,用細密的針腳繡着‘金’字符印,同那日在銀福驿站刺殺他們的刺客一模一樣。
“這些人是,當天刺殺我們的那群?”沒成想以這種方式再度碰面,此地離城外相距百裡。
“應該是,”裴玄拔下傷者身上的利箭,“這箭上也有符印,看來,他們是被自己人清理門戶了。”
他用火照了照箭柄上的符印,随即扔掉,用帕子仔細擦手。
“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通知景年?”當日的罪魁禍首已找到。隻可惜,全都變成了爛肉。
“不必,”裴玄攬着她站起,“這些人不過是不值一提的死士,對案件偵破無任何幫助。我隻是好奇,為什麼他們會死在這,看來這趟九雲山,我們當真是來對了。”
能将上京攪得滿城風雨還做得滴水不漏,背後勢力絕對不容小觑。殺伐果決草菅人命,他一定要将源頭因果揪出。
離開山洞,宋挽月閉上眼不斷深呼吸,裴玄将這附近仔細探查了遍,确定無其他異樣,才帶着她離開。
這三才峰地勢險峻,易攻難守,不清楚密林深處會否還有刺客在此處聚集,他們還是小心些為妙。
回到馬車,宋挽月将野兔放回灌木,眉頭緊蹙,心有餘悸,“你說,這‘金’字符印的背後,會否也是個組織?”
裴玄思忖道,“有可能,你們破曉閣倘若沒完成任務,也會被清理門戶嗎?”
不知他為何這麼問,宋挽月忙不疊正名,“當然不!破曉閣名揚萬裡,怎會草菅人命?”
深深看着她,見她不似說假,裴玄收回視線,“知道了,走吧,連夜趕路,盡量在天亮之後到達白鶴堂。”
折騰的這會,宋挽月睡意全無,她翻身上馬,随即揚起了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