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吳恒混在人群裡呐喊,紀予丹和他一塊叫,聲音尖細。
“好家夥,爽!”吳恒一轉頭,“哎?你哥呢?”
“又接電話去了吧。”
果然,兩人往後一看,李滬早就退出呐喊圈,往人少的地方走,一隻手拿着手機打電話。
“嗯,審片那邊怎麼說......好,我知道了...嗯...”
岑書捂着耳朵離開尖叫噴泉,走到橋頭,遠遠地看到一個背影,烏發濃密,脖頸修長,黑色外套搭在手上,往前行走着。
岑書眯眼,他手上的手表泛着白光,她一下子認出,是“七次郎”老師。
不愧是演員,勻稱得恰到好處,身段的優異在人群中完全凸顯。
她頓了頓,這個人怎麼那麼熟悉,熟悉到像她記憶深處的一個人,岑書認人本來就不厲害,她快速打消這個想法。
大概是跟榮小榕講了太多以前的事情,最近總是會想到李滬,岑書眨眨眼,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他應該還在國外吧,不知道那邊的月亮會和現在的有什麼不一樣。
岑書擡頭,明月高挂,很圓,很遠。
“三、二、一!”
“嘣!”彩色火花流瀉而下,缤紛缭亂,如星雲璀璨。
真漂亮啊,京市城區禁放,她都好久沒這麼近距離地看過煙花了。
岑書往回走,大家都在廣場那邊放燈看煙花,越往外走人越少。
突然,她聞到一股極其濃烈的灼燒味,不像是孔明燈裡面正常揮發出的煙味兒,而是......
“這怎麼這麼大的煙味兒啊...媽呀!着火了!”
前方一小片刺眼的火光,岑書被晃得眯眼。
竟然是一個孔明燈燃起來了,連帶着旁邊的燈也一并燃燒,再到旁邊的,幾個連成一片正快速下墜。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很多人都反應過來。
刹那間,人群四散,無頭蒼蠅般亂跑。
那裡隻剩下一個小女孩,她往前跑了幾步,撿起地上掉落的兔子燈籠。
是丁阿婆家的小孫女喜娣,被周圍的大人推搡幾下,竟然被直直推向火光墜落的方向。
來不及做過多反應,岑書立刻奔上去。
榮小榕不放心岑書一個人,從後面跟上來,就聽到前面亂哄哄地,煙味濃厚,隻看到岑書奔跑的背影穿梭在人群中。
“岑書!!”
“着火了着火了!快!有沒有水!”
“岑書!!”
李滬被推了一下,手機差點掉在地上。“喂?李滬,你那邊好吵,聽得見嗎?”
餘光微閃,他迅速回頭,在人群中迅速鎖定,一道與衆人背道而馳的身影,身形消瘦,向着火光靠近。
他瞳孔緊縮,穿過擁擠的人群,一路狂奔,燃燒的孔明燈近在咫尺,心跳聲、腳步聲、煙火聲形成一道激昂的樂章,在耳邊狂嘯。
來不及了,一大一小的身影就在火光正下方,根本沒辦法躲開。
電光閃石之間,黑色手機像一塊闆磚一樣被擲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喂?你那邊着火了?沒事吧?喂?喂?”聽筒裡面還在不斷發出聲音。
手機敲在下墜的孔明燈上,發出悶響,帶着它偏航。
隻聽到“啪!”的一聲,手機落地。
與此同時,如箭一般沖過去的影子,将手中的外套揮向空中,卷起上方的火光,衣服帶起燃燒的燈,狠狠地摔向地面,火焰漸滅。
沒感受到灼燒的疼痛,岑書擡頭,看到前面的人将火光撲滅。
她松了口氣,天上還有殘存的濃煙,她拉着喜娣到路邊,第一時間摸她的臉,“沒事兒吧?”
孩子沒被燒着,就是有些吓着了。
還好還好,岑書起身,她按了按眼眶,被煙熏的,她看東西是雙影子的,“多謝了,您...”
李滬抖了抖外套,燃燒後的黑色碎片簌簌落下。
他身後萬千孔明燈随着風的方向,形成了一道璀璨銀河。
見到他的側臉,岑書呼吸一滞,道謝的話卡在嘴邊。
待他完全轉身,岑書則是徹徹底底地僵在原地。
李滬的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印象中他很少笑,所以岑書的記憶中他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
此刻,那個反複在夢裡出現的人就這樣站在她面前,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他笑意清淺,緩緩道,“好久不見,岑書。”
一切的光亮與燈火都黯然失色,那一刻,世界是靜止的。
史鐵生在《病隙随筆》中寫過那句話,岑書記了很久,“那路途中的一切,有些與我擦肩而過,從此天各一方,有些便永駐進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錘煉我,融入我而成為我。”
她從未那麼真切地覺得,一個人真的可以融入她的靈魂,就算是千錘百煉,時過境遷,她仍然能記得與他的點點滴滴,一切的一切,仿佛昨日,從未變過。
“嗯,好久不見,李滬。”
岑書鎮定自若地點頭,她靜靜地站着,無人知曉她心底海嘯的喧嚣,沸騰,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