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謝聞黎嘴唇翕動,無聲吐出一句話。
梁宵燃一愣,随即一股莫名的寒意沿着脊骨蔓延向後背。
程韫雙怎麼會喜歡這種人?他擡腳踏上走廊柔軟的地毯,腦海中浮現出三年前的一場意外。
梁霄燃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離死亡如此接近,隻除了那一次。
光天化日,他被一個年齡相仿的華人青年堵進小巷,對方從身後死死勒住他的脖頸,勒令梁霄燃從程韫雙身邊離開。隻要他不點頭,拴在脖子上的領帶便會越收越緊。
瀕臨窒息前,梁霄燃看見了對方的眼睛,如同一方化不開的墨,無機質的眼神直直落向他,仿佛在打量一具了無生氣的屍體。
“梁宵燃什麼時候來的?”
辦公室内,程韫雙坐在謝聞黎斜對面的沙發上,左右瞧了瞧他的臉,以确認兩人之間的矛盾沒有上升到動手的程度,破壞代言人形象。
“你回來之前他剛到。”謝聞黎看着她的眼睛,語氣不是很自信,細聽似乎有些酸澀,“他是你的未婚夫,我不會讓你為難,你放心,我們沒起沖突。”
才怪,他恨不得立馬把梁宵燃和那人一起打包關回雷克雅未克。
“說了我和他沒關系。”程韫雙無奈,“阿黎,你對我可以有點信任嗎?”
謝聞黎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點了點頭:“我和他都沒事,學姐,或許你也......”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可能是臨到嘴邊覺得不合适,但程韫雙意外地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
——或許,你也可以信任我。
很遺憾,現在的謝聞黎在她這裡也沒什麼可信度。
程韫雙掃了一眼挂鐘,岔開話題:“時間差不多了,走吧,一起吃個飯,然後我們去禾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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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地點訂在與禾知一街之隔的崧樾館。
兩人到包間時,前菜将将上齊,見他們落座,經理指揮着侍者有序把熱菜端上來。
崧樾館屬于淮揚菜系,蟹粉拌面是店内的招牌。
侍者将盛滿小料的托盤穩穩放在桌邊,問:“程小姐,需要為您拌開嗎?”
程韫雙點點頭,輕聲囑咐:“不用加蔥了。”
蟹粉拌面不加蔥算是她和謝聞黎共有的小習慣,程韫雙本意是兩份都不用加,但思維慣性使然,她這句話沒有主語,侍者便理所當然地轉向謝聞黎。
“先生,您呢?”侍者問,“有什麼忌口嗎?”
謝聞黎搖頭。
侍者了然,挨個拌好兩份蟹面,收拾好空盤退出去,掩上了包廂門。
程韫雙瞥見他碗裡的蔥花,眸底掠過一抹意外。
她默了默,擡眼笑道:“海晏樓雖然也做蟹黃面,但比起這裡,還是差了點意思。”
謝聞黎到底不是那人,他哪家都沒去過,怔愣兩秒,他讪讪摸了摸鼻子,夾起一筷子拌面塞進嘴裡,借吃飯來逃避對話。
從外表上,看不出一丁點異樣。
程韫雙眸光微暗,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學姐?”謝聞黎注意到她的目光,慢半拍擡起頭。
程韫雙回神,拿起水杯掩去自己的失态:“沒事,隻是忽然想起來,以前在海晏樓吃早飯,好像沒見你點過蟹黃面。”
“這家的怎麼樣,吃得習慣麼?”
謝聞黎放下筷子,纖長的睫毛随着垂眼的動作輕輕顫了顫:“和學姐一起,沒什麼不習慣的。”
很投機取巧的回答,程韫雙說不上來是滿意還是失望,她盯着謝聞黎看了一小會兒,移開了視線。
吃完飯,兩人驅車來到禾知。
剛一進門,謝聞黎就被早早等候在大廳的項目組領走,去法務那邊看合同,程韫雙則帶着黎未進了辦公室。
“老闆。”黎未鎖上門,低聲說,“謝先生的資料都在這裡了。”
程韫雙掃了一眼電腦前的文件袋,漫聲問:“什麼問題?”
黎未有些猶豫,她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謹慎措辭道:“謝先生高中出國後,學業檔案之間沒有留白,前後時間都銜接得上。”
然而,他們分手時,謝聞黎一沒提過出國上學的事,二來他自己也已明确表示,有無法宣之于口的理由。
他離開後不久,程韫雙收到了一封手寫信。信中提到,謝聞黎退學是為了出國治病,至于具體病因,她至今不知。沿着這條線索,程韫雙曾向謝聞黎的班主任求證,得到的回複的确是病休。
但她對此始終半信半疑。
如果謝聞黎當年沒有說謊,那麼因病休學,至少會在檔案裡留下一定的空白。
黎未的意思是,這份檔案太正常了。
背調原本隻為确保謝聞黎作為代言人不會因為暴雷影響禾知的商譽,但越是這樣藏着掖着,程韫雙反而升起一絲興趣。
她壓着眼尾,神色晦暗:“繼續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