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定在青鹿水榭，謝聞黎看見正門上方懸挂的匾額時，下意識掃一了眼身後。

如果他沒有記錯，梁程聯姻、深夜密會的八卦便是從這裡流出去的。

也不知道現在周圍有沒有狗仔，如果拍到他和程韫雙同進同出，又會起什麼樣的标題來博人眼球。

是“震驚！梁程婚約破裂竟是因為”？還是“恩斷義絕梁少淚灑墉江，如膠似漆小三招搖現身”？

無論是哪一種，謝聞黎都喜聞樂見。

“小程總，這邊。”經理側身為二人引路，餘光不住地打量着她身旁高大俊美的青年。

似乎和玉梁酒業的二公子有幾分相像，但梁霄燃是一簇會灼人的火，這位則更平和，猶如幹燥而溫暖的陽光照進深林，又仿佛溶溶月色墜入哔剝的壁爐中。

行至拐角，謝聞黎似有所覺，笑盈盈地望過來。

他小幅同經理點了點頭，并不介意對方有些失禮的注視，随後伸手為程韫雙推開包間的門，挨着她落座。

經理理所當然地被這副溫煦謙謹的表象所迷惑，不由對他多出幾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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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兩人驅車前往拍攝場地。

說起來，作為取景地之一的墜雲灣就在北山路七十二号附近，和息園相距不遠。

隻是，墜雲灣臨海，不方便停車，程韫雙在鶴北山下正巧遇上了項目組的幾個同事，一衆人于是浩浩蕩蕩擠上擺渡車，沿着環島公路，朝海邊駛去。

攝影棚搭在沙灘上。

不遠處，海水澄澈透明，幹淨得能夠看清水底浮動的細沙，海波孜孜不倦地湧向岸邊，偶爾卷過來一兩隻巴掌大小的海星。

謝聞黎犯了食困，從車上下來時，被陽光刺得微微眯起雙眼。

他呆愣楞地站在沙灘與木階的交界處，後腦一撮頭發倔強地翹起來，白皙的皮膚在光下呈現出一種透明易碎的質感，整個人宛若一尊精美的玻璃立繪。

遮陽棚下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除了少部分負責合同簽署事宜的成員曾在禾知見過謝聞黎，其餘人都是第一次見他。

先前隻聽說邵斯謹因為車禍不能履約，程韫雙臨時起意挑了新人補上來，本以為旗鼓相當都很難得，沒想到氣質相貌絲毫不遜于身為影帝的邵斯謹。

眼光毒辣的老人甚至僅憑一個照面便能斷定，謝聞黎更符合這支廣告的概念核心。

“江老師。”程韫雙越過一衆打探的目光，帶他來到導演面前，言簡意赅介紹道，“謝聞黎，我師弟，新人，您多費心。”

說罷，她轉向謝聞黎：“這位是江宥安，江導。”

江宥安人精似的，且又是程韫雙半個長輩，怎麼會聽不出來她那一句“我師弟”，無非是希望自己對待謝聞黎能稍微寬和一些。

畢竟，以她在片場的嚴厲程度，就連當年頗有天分的邵斯謹也沒少挨過罵。

“江老師好。”謝聞黎乖乖打過招呼，側眸看了一眼程韫雙，随後向江宥安解釋道，“來之前我做了一些功課，但難免經驗不足，還請江老師多多指點。”

他倒是上道，江宥安點點頭，擡手沖着攝影棚招了兩下。

服裝組于是自動接管了謝聞黎，将人帶去了更衣室。

程韫雙目光虛落在那道逐漸走遠的高挑背影上，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未意識到的淡笑。

江宥安雙臂抱在胸前，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随口問：“這麼喜歡？”

程韫雙回神，歎笑道：“江姨，你想多了。”

“我又沒說你們是什麼關系，截我的話做什麼？”江宥安“哼”了一聲，“我前幾天才聽玉宜說，你要和梁家老二訂婚呢，這是解決了？”

程韫雙無奈：“程氏内部的小亂子而已，讓您見笑。”

“這話就生疏了。”江宥安難得端出幾分長輩的架子，故作不悅，“下個月我飛布裡斯托，你有時間一起嗎？玉津和你也很久沒見了。”

程韫雙算了算日程，答應下來：“行，到時見。”

寒暄間，服裝助理遠遠跑過來，氣喘籲籲打斷了她們：“程總，謝老師請您過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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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設在沙灘界外的石子路邊，位于一片林蔭下方。

服裝助理将人帶到，便被隔壁不知道哪個組暫時借走，幫忙布置起化妝間。

程韫雙打量着眼前低矮狹小的簡易棚，沒想明白經費花在了哪裡。

她挑開厚重的幕簾，矮身鑽進去，不曾想内裡空間實在有限，轉身時，一頭撞進了謝聞黎懷中。

頭頂頓時響起一聲壓抑的悶哼。

程韫雙朝門邊挪了兩步，按了按額角，正色問：“叫我來做什麼？”

“這裡......”謝聞黎束手束腳地背過身，摸索着牽起她的手，帶到自己腰後的一處拉鍊邊，“應該是要拉上去一些，但我自己不太确定拉到什麼位置比較合适，你能幫我看看嗎？”

手背覆上一抹溫熱，程韫雙手指搭在鍊扣底部，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不讓服裝助理幫你弄？”

謝聞黎盯着面前花紋繁複的布簾，頓了兩秒，輕聲說：“很擠，不想被别人碰到。”

語氣中少見地展露出幾分幼稚，好像除了程韫雙以外，沒有人能夠靠近他一樣。

程韫雙失笑，擡眼看向他穿的這件衣服。

薄如蟬翼的外套隻有正面與肩部是正經西服的材質，後背镂空，垂落一片白紗，從最中間綴出一串拉鍊，仿佛雨夜突如其來的閃電，将層雲撕碎。

别具一格的設計在日光中泛起冷銀色的寒芒，造型奇異的拉鍊貼着白紗向左右延展，模拟起脊骨的形狀。

按照造型團隊的方案，拉鍊應該卡在與兩側肩胛骨連線齊平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