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韫雙“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下榻的酒店前，關斯俨晚點還要代表歐洲分部出席一場酒會，因此先行離開。

而程韫雙和黎未要倒時差，也各自回了房。

酒店的床很軟，幾乎是沾着枕頭便立刻睡了過去。

行程匆忙，一路風塵仆仆，即便身體感到疲憊，潛意識卻依然活躍，思緒于是随着自然而然放松下來的神經朝四面八方散開，無數片段漸漸明晰，織出了一個真假難辨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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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明天的參觀活動，你去嗎？”

謝聞黎趴在課桌邊，側着臉看程韫雙，因為在圖書館裡，所以捂着嘴壓低了聲音。

程韫雙低頭看了他一眼，撕下一頁草稿紙，寫了兩個字推過去。

——去的，怎麼了？

組織學生參觀本地知名企業是通海一中曆來的傳統，高三生也不例外，隻不過不同年級和班級，參觀的企業可能有所不同。

謝聞黎寫下一個公司名，又問程韫雙去哪裡。

國際班其實無所謂去什麼企業，因為他們對名單裡的公司已經足夠熟悉，比如謝聞黎要去參觀的這個玉津紡織廠，其實是程韫雙母親名下的資産。

近代通海依靠紡織業發展起自己的實業産業，玉津紡織廠算是本地紡織業的龍頭。

至于程韫雙要去的這家企業，則是江玉宜家的産業。

如果不是要陪着江玉宜，程韫雙本來可以哪都不去，畢竟難得有一個工作日摸魚的機會。

謝聞黎收到她的回信，癟癟嘴，好像有點失望。兩個地方南轅北轍，明天一整天都見不到程韫雙。

——明天見不到你，哭。

他在句末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表情，程韫雙莞爾，可惜她事先答應過江玉宜，自然不會毀約。

好在謝聞黎不是什麼無理取鬧的人，撒嬌賣乖換了一次周末約會後，又美滋滋地把小紙條仔仔細細疊整齊，妥善地收進書包的夾層裡。

“我們是聊了什麼很少兒不宜的内容麼？”程韫雙看着眼前偷感很重的一幕，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謝聞黎眨巴着眼睛，拿鉛筆在她的作業本邊緣解釋——我隻是想把我們的聊天記錄保存下來。

末了又問——你是，不喜歡我這樣做嗎？

他歪頭看過來的眼神格外真摯，漆黑的雙眸滿是少年人的愛慕與懵懂。

程韫雙不由彎唇，用水筆後端輕輕戳了戳謝聞黎的臉頰，如願看到一枚陷進去的梨渦。

謝聞黎小幅皺了皺鼻子。

程韫雙學着他的動作伏下身，趴在桌子邊，輕柔的語調随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襲來。

“沒有，很可愛。”

謝聞黎噌一下紅了耳尖，默默轉頭，把整張臉埋進了臂彎裡。

第二天，兩人各自随着班級的大巴去往目的地參觀。

每家企業不止對一個班級開放，參觀結束的時候，大家要留下來拍大合照。人群中，程韫雙和江玉宜走散了，不知被擠到哪個班，周遭都是陌生的面孔。

【先不和你聊了，班級合照，我找不到人了】

她低頭給謝聞黎發了一條消息，對方大約也在集合，沒有回複。

台階前，站在相機後面的攝影師舉起小喇叭高聲喊：“快快快，都站好了啊，咱們早點拍完收工！”

程韫雙隻好收起手機，在後排找了個犄角旮旯站好，使自己盡量不在别的班級裡那麼突兀。

“來，三、二、一——”

快門聲接連不斷地響起，鼻尖倏地泛起一抹好聞的檸檬味，程韫雙順着身側落下的陰影側眸，看見清隽少年直挺挺地站在她身邊，鼻尖上還綴着晶亮的汗珠。

“你怎麼來了？”程韫雙小聲問。

少年似是沒有聽清，微微向她俯身，耳朵貼近。

“我說，你怎麼來了？”程韫雙重複了一遍。

謝聞黎心虛地摸摸鼻子，解釋道：“想見你，所以我偷偷跑路了。”

聞言，程韫雙怔了怔，輕咳一聲，别過臉。

因此也就沒有注意到，少年穿着的校服外套并不合身，他沒有穿校褲，垂在身側的手緊張地揪住了褲縫。

烈日下，攝影師似乎并不滿意剛才拍到的照片，張羅着百來号人再次看向鏡頭。

在整齊的“茄子”聲裡，程韫雙忽然被身側的人帶進了懷裡。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唯有少年人逐漸加速的心跳隔着輕薄的衣料傳來，緊貼她的後肩震動着。

清爽與潮熱同時襲來，程韫雙睜眼，發現空調沒調對模式，熱出了一身汗。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了眼時間。

巴黎正值午後，至于國内，大約已經日暮将夜。

很久沒有夢見過以前的事了，程韫雙呆呆地望向窗外，眼底浮現出少許懷念。

蓦地有些不确定，當時站在她身邊合照的男生，真的是謝聞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