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黎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低下頭,隻見鎖骨下方的确有一粒芝麻大小的黑痣。
他不确定那人有沒有,但聽程韫雙的語氣,似乎從前并未注意。
謝聞黎于是順着她的話說:“我也沒有留意過。”
“挺好看的。”程韫雙按在他鎖骨上的手逗貓似的勾了勾他的下巴,彎唇道,“很性感。”
很......性感麼?
循規蹈矩了二十多年的男生連蓄意勾引都做足了功課和心理建設,每一次都抱着甘願做替身的心态接近,一面沉湎于片刻歡愉,一面更加憎惡他模仿的對象,以至有時也會厭棄自己這副皮囊。
然而程韫雙卻說,他這顆痣長得很性感,謝聞黎仿佛作為他自己被肯定了一般,莫名感到些許寬慰。
程韫雙在方才的位置坐下,拉了一把怔在原地的某人:“愣着做什麼?”
謝聞黎慢半拍回過神,已經伸出去的腿收回來,聽話地在她身側落座。
程韫雙喝了一口溫乎乎的豆漿,問:“我今天還有工作,要不讓祁樾帶着你在周圍轉一轉?”
謝聞黎盛出一小碗南瓜粥遞給她,說:“我呆在酒店也可以的。”
“難得出來一趟,呆在酒店做什麼?出去走走吧,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過兩天我空了可以一起去。”
謝聞黎想了想,答應下來,又說:“我自己就行,不用麻煩祁哥。”
多一個人跟着程韫雙,就多個幫手替她處理工作,謝聞黎不想她太辛苦。況且有不熟悉的人跟着,他擔心行事間稍有放松便會露餡。
程韫雙原本記挂着他人生地不熟,打算拜托祁樾給他當翻譯,聞言思路跳了幾步,詫然道:“你會說法語?”
謝聞黎當然會,但考慮到這樣可能會破壞自己晚間的計劃,索性顧左右而言他,直愣愣地問:“隻會英語不行嗎?”
程韫雙被他認真思考的模樣逗笑,轉念一想,畢竟從明面上來說,謝聞黎好歹也是一個即将入學的博士生,确實不至于對翻譯軟件一竅不通,于是放心地把祁樾帶走了。
程老闆離開後,謝聞黎在酒店坐了一會兒,才拿上手機和房卡出了門。
他對巴黎并不陌生,無所事事地沿着街道走了十來分鐘後,決定照着随手搜來的旅遊攻略,故地重遊,跑到盧浮宮呆了幾個小時。
吃過午飯,謝聞黎轉場去聖心教堂打發了小半天時間,終于在傍晚從祁樾那裡等到了程韫雙結束工作的消息,揣着提前買好的劇票回到酒店。
程韫雙剛洗完澡,便見謝聞黎拿着兩張紙條走過來。
“什麼意思?”她放下擦頭發的毛巾,顯然看見了票面上的劇名。
是巴黎聖母院,程韫雙高中的時候看過一次中巡,一眨眼十年過去了,吟遊詩人也已老去。
“他們正好在這邊巡演,你想看嗎?”
謝聞黎注意到滴落的水珠在她領口洇開一圈深色痕迹,他把票放在茶幾上,從她手裡拿走毛巾,繞至身後,動作輕柔地擦拭起她的長發。
程韫雙掃了一眼票面,原版原卡,座位号相鄰的兩張票,連要陪她一起看劇的人,似乎面容與從前都沒有分毫變化。
隻是......
她擡手攥住謝聞黎的手腕,将人拉到面前,盯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十年前,謝聞黎失約了。
因為在劇團巡演到通海的前一個月,他向她提出了分手。程韫雙獨自去看劇的那天,剛從學校的保安室取走一封語焉不詳的道歉信。
謝聞黎不可能不知道個中緣由,否則他不會選擇這部劇。
“學姐,對不起,當時我有不能說的理由。”謝聞黎垂着眼,沒什麼說服力地向她保證,“這次我不會再失約了。”
程韫雙松開他,問:“所以,到底是什麼病?”
謝聞黎默然。
程韫雙了然,這是還不能說的意思。
算了,與其等謝聞黎坦白,不如她自己找人查清楚。
然而,她的沉默落在謝聞黎眼中,卻是有些生氣的表現,他咬了咬牙,最終說:“再給我一些時間。”
程韫雙撚了撚半幹的發絲,眉梢一挑:“别讓我等太久。”
謝聞黎點點頭,末了期期艾艾地問:“那,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票都買好了。”程韫雙睨了他一眼,“去看看酒店菜單,吃完飯我們就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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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兩人換了一身稍正式的衣服來到劇院。
謝聞黎買的是一層貴賓席,位置很正,距離剛好。
帷幕徐徐向兩側拉開,伴随着詩人的吟唱,大教堂時代的旋律向四面八方散開,程韫雙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暗歎詩人的卡司專業能力一如既往。
她全神貫注地盯着台上,沒注意到謝聞黎什麼時候湊過來,小聲說:“學姐,我聽不懂。”
程韫雙分神瞥了他一眼:“善用翻譯軟件。”